「出國很多年，我已經很習慣了。音樂，就是我的家鄉。在外面闖蕩時，並不會特別去想自己是哪裡人，但我從來沒忘記自己的客家人身分；講客家話對我也一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我住在歐洲，很深的體驗是：每個地方都對自己的過去、歷史及風俗民情非常了解，即使是小地方的鄉下人都有對自身文化的自覺及自信心，我覺得這是值得大家思考的事情。尤其是對相較弱勢的我們客家人，保存自己的寶貴的文化與語言更為重要。」—呂紹嘉—
音樂就是我的家鄉
國家交響樂團（National Symphony Orchestra，簡稱NSO）榮譽指揮呂紹嘉，曾獲義大利佩卓地、法國貝桑松和荷蘭孔德拉辛三大指揮大賽首獎，享譽國際樂壇。他於1960年出生於新竹縣竹東鎮，上高中前都在新竹縣竹東鎮客庄成長。就算旅居海外多年，都還能流利地用客語溝通。
然而，呂紹嘉仍有些遺憾。雖然生長於傳統客家家庭，但幼時身處的教育大環境條件並不鼓勵說客語與保存客家文化。他感嘆地說到：「雖知道祖父很會唱客家山歌，但不幸地，我卻從未聽到。」今日，當呂紹嘉人生走入耳順之年，他開始透過他的音樂專長，以交響樂重新詮釋自己與客家的認同。透過客家委員會的委託，與國家交響樂團共同製作《來自臺灣》專輯，藉由古典音樂不只讓臺灣，更讓客家重新被世界認識。
近期，呂紹嘉更帶領NSO重現日治時期臺灣作曲家江文也的作品。他表示：「大學時第一次聽到江文也，先從音樂去認識他，直到近兩年，才知道他是客家人。或許是同樣具有客家人DNA的特質，在潛移默化中，對他有個更強的同理心。」
成長於客庄竹東 家庭奠定學好鋼琴的音樂基礎
呂紹嘉在注重教育的客庄與家庭長大，母親是小學老師，祖父呂杰曾擔任多所學校的校長，是教育界赫赫有名的前輩。父親呂燿樞則是竹東鎮上有名的內科醫師，擔起長子的責任，在竹東開業照顧全家。呂紹嘉說：「我父母盡力讓我們五個兄弟姊妹有個最理想的教育環境與正確的學習觀念。除了讀書外，音樂藝術的研習也很重要。他們並沒有要求每個小孩要成為職業音樂家，但堅持要我們認真地、好好地學習，這樣的態度對我影響很大。」
特別是父親在日治時期所唸的臺北高等學校，是除了專業課目之外，對藝術文化同樣關注的菁英學府。父親珍藏了許多古典音樂的唱片，更會在閒暇時間與子女共同聆賞、解析樂曲，分享著音樂家的小故事，讓呂紹嘉在五、六歲不識字時，就喜愛上音樂，耳濡目染之下，讓他對音樂藝術培養了濃厚的興趣。母親則負責督促孩子學習，每週陪他風塵僕僕從竹東搭車去新竹市跟老師上課。「沒有他們的督促，我不會有今天。」呂紹嘉如此回憶說到。
震動內心的弦 音樂是互動所創造出來的結果
呂紹嘉就讀臺大心理學系時，有一次幫拉小提琴的朋友伴奏鋼琴，指揮上的天分被當時臺灣頂尖指揮家陳秋盛老師所發掘，進而走上指揮之路。呂紹嘉說到：「我是慢熟的人，但一旦內心的種子被喚醒，大概就會死心塌地去追求，很難放棄，所以需要外面的刺激，在對的時間點上打到心弦，而這個人正是陳秋盛老師。」
客家與書香世家的背景，為指揮之路鋪好沃土，而他與陳秋盛老師的相遇，更是讓內心種子萌芽的關鍵。談論到對於藝術的追求：「要找到一條你喜歡的路，真的覺得可以去做的事情，要有點癡、有點傻，更不要去想一些短程的成效，所以學音樂是條漫長的路。」
1987年，呂紹嘉27歲負笈維也納深造，維也納的一流音樂環境也很自然地成為他學習指揮中最主要的養分。多年的歷練中，他體認到指揮家除了專業的音樂造詣及技藝修為外，最終的課題還是作為一個完整成熟的人，才能說服樂團音樂家，奏出眾志成城、感人肺腑的音樂。他進一步指出：「指揮面對的並不是冷冰冰的樂器，而是活生生及不同個性的音樂家，也因此每一場演出有它一定的『不可測性』，這是成為指揮家最大的挑戰，但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因為一場交響樂演奏，是人與人互動所創造出來的結果。」
《來自臺灣》讓世界聽見客家民謠
在海外闖蕩多年的呂紹嘉，透過在歐洲的生活經驗，發現每個地方，即使是不知名的小鎮都保有自己的歷史紀錄，展現豐富的民族自信，這讓他隨著年齡增長愈發體認到自己的客家根源。也因此，2019年，他接受客家委員會與NSO的委託，邀請了多位臺灣作曲家，以客家傳統音樂素材為靈感來創作樂曲，一同製作這張《來自臺灣──呂紹嘉的原鄉情懷》專輯。
「民謠，是最原始，也是最富被琢磨可能性的璞玉，讓作曲家以此為創作泉源，運用純熟的現代手法，世界性的語言去表達土地的情感，或許是讓客家站上世界音樂舞臺的一個有效途徑」呂紹嘉說。他與一群年輕世代的作曲家合作，將臺灣客庄中的民謠藝術化，這些作曲家各有不同的教育背景，相異的表現手法，但共通的是以當代及個人化的語言、真摯的情感描繪出心目中的客家風情。《來自臺灣》不僅榮獲第33屆（2022）傳藝金曲獎的最佳藝術音樂專輯獎，也入圍當年的最佳作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獎及最佳演奏獎，是當年出版類入圍最多獎項的專輯。
「古典音樂，可以是通俗，但不是庸俗的事物，它不應是難以親近的華麗殿堂，但也不能譁眾取寵，缺乏品味」，在NSO的十年，呂紹嘉戮力以「精緻、深刻、悸動」為信念，打造出一支足以代表臺灣文化實力的堅實隊伍。而今年（2023）NSO在美國、日本巡演中，更讓《來自臺灣》專輯中李元貞的《美濃之道》揚聲於各大重要音樂舞臺，獲得極大迴響，也為「將客家民謠轉譯為『世界客家』的語言，廓清了客庄之於世界的新位置，讓更多人聆聽『客家世界』裡的風土敘事與內在聲音」，邁開了成功的一大步。
全文轉載自《2023客家貢獻獎得獎人輯錄》
延伸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