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來美
資深媒體人,曾獲客家新聞獎、兩岸新聞獎,現從事文史寫作。
清末日治初期臺灣仕紳為戒除鴉片,發展出「扶鸞戒煙」的鸞堂信仰,在客家庄迅成信仰主流,連書院也改為鸞堂,除續扮啟蒙教化,延續漢文化功能;也宣揚懲惡勸善,因果報應,透過「扶鸞降筆」發行善書,勸人多做功德,為身後與子孫多積陰德。
清末受鴉片荼毒,廣東省陸豐縣五雲洞的鸞堂發展出「扶鸞戒煙」的宗教戒煙療法,1895年日人據臺,民政長官後藤新平在臺施行「鞭與飴」政策,一面鎮壓抗日份子,一面籠絡臺灣仕紳,並將鴉片收歸國營專賣,不少仕紳染上毒癮。
1899年住在樹杞林(竹東)的彭殿華等仕紳將五雲洞鸞堂「扶鸞戒煙」療法引進臺灣,在九芎林設復善堂,專為鴉片癮者「扶鸞戒煙」,透過信仰與藥方也確實發揮了療效,因此鸞堂信仰從復善堂、宜蘭醒世堂,迅速分香到全臺各地,最盛時多達150餘座,在客家庄尤多。
鸞堂主祀「三恩主」(關聖帝君關羽、孚佑帝君呂洞賓、司命真君張單),亦有發展出「五恩主」,有的「三恩主」再加精忠武穆王岳飛、先天豁落靈官王善,如台北市行天宮;有的再加五穀大帝、至聖先師,如苗栗市五文昌廟。
日治初期鸞堂快速設分堂,除了「扶鸞戒煙」,很多知識份子科舉夢碎成也了鸞生,成員有詩人、書院教師、中醫師、地理風水師……,可說臥虎藏龍。以小小西湖鄉來說,至少有修省、重華、警化、崇德等四座鸞堂,其中修省、重華還是從雲梯、重華書院轉為鸞堂。
雲梯、重華書院分位於四湖村、二湖村土牛溝,雲梯書院是1829年劉錫金所創辦,他是來臺祖劉恩寬的孫子;重華書院是清光緒年間羅新蘭所創辦,他是來臺祖羅仁發的曾孫。這兩座書院原是劉家、羅家教育子孫的場所,奉祀孔孟、倉頡聖人、文昌帝君……等神衹,1900年受鸞堂文化影響,再增祀「三恩主」,並改為鸞堂。
日本殖民政府於1896年設立苗栗國語傳習所(苗栗公學校、現建功國小),但與苗栗相鄰的西湖、頭屋兩鄉,卻直到1915、1916年才分設立四湖分教場、崁頭屋分校,晚了20年,因交通不便,兩鄉子弟仍在修省、重華堂及頭屋大洞堂接受漢學教育。
到日治中葉,已公學校普及,且打壓鸞堂,修省堂改為宣王宮,重華堂與警化、崇德堂合建為天福宮,大洞堂改為玉衡宮;大洞堂後增祀孔孟,獨立建了孔子廟,並設象山書院。不同的是,雲梯、重華書院變成鸞堂,大洞堂卻再分出書院。
後藤新平治臺雖設立醫學校、醫院,但日治初期西式醫療仍未普及,臺灣仍是瘴癘之島,傳染病多,鸞堂除了戒煙,也扮演醫療功能,如獅頭山的勸化堂還設仁濟醫院,請中醫師開藥方。
鸞堂亦以「儒宗神教」自居,鸞生透過神靈「扶鸞降筆」,即桃枝在砂盤上唱出神意,由鸞生記錄,即是善書,如修省堂(宣王宮)的《洗甲心波》、頭屋沙坪明德水庫信善堂(永春宮)的《沙坪飛龍洞雜記》,都在勸人生前多做功德,死後既能福蔭子孫,還有機會被封為神衹,受到世人崇祀。
已故鄉土史學家陳運棟曾幫修省堂整理《洗甲心波》,他導讀說,洗甲是刮垢去污,以明明德;心波則求心靈坦蕩,無不明者也!這本善書都在勸人修身,而人生難免有過,只要多做功德,讓功明顯大於過,自然會有福蔭,否則十殿閻王等著審判你。
如劉恩寬生前孝仁忠厚,清中葉活到80高齡,死後任淡水廳城隍,後升廣州、成都府城隍,再升山東省國王;其裔孫同受福報,兒子劉清魁任惠州府關聖帝君,孫子劉錫光任泉州府鎮雅宮文昌帝君……。
書院或是鸞堂,以前人常稱「學堂下」、「恩主公」,隨著教育普及,科技發達,宗教信仰多元,宣揚懲惡勸善的鸞堂仍深植民間,默默扮演教化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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