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文煥，國中特殊教育教師，苗栗客家人（四縣腔）

今年八月半過節，?帶等四隻高低佛仔轉老屋尞，細人仔一轉到阿公阿婆个屋下，逐儕就圍等阿公阿婆嘰嘰嘎嘎講毋會恬，本旦恬肅肅个廳下，黏時鬧熱煎煎像夜市仔樣仔。企在脣項看着這隻情景，吾心肚个思緒走轉頭擺，還細時節?同三個老妹還有滿老弟乜係共樣，一日到暗就係摎廰下搞到鬧棚。毋過，這下五姊妹做下樹大分椏，各各有自家个頭路摎家庭，朗朗大坪个老屋變到冷冷落落。

話講，這擺?轉老屋過節還有一件事情，該就係愛同阿爸問看那，屋下毋知還有「長（diongˇ，多、剩餘）」个老虎鉗（lo fuˋ kiamˇ）無？因為吾新屋仔這片，堵好愛用到老虎鉗整東西，?黏時就想著阿爸這片定著還有好借?。吾爸頭擺个頭路係泥水師傅，故所吾屋下有當多好用个傢啦伙仔。?還細个時節，輒輒會瀉去屋背尾个巷仔項搞，該係阿爸自家用磚仔結个工具間，佢摎長長个樹桁仔鋸到一截截，還過逐截就鋸到平平長，下後阿爸摎這兜樹截仔對等釘到兩片个壁項，一垤垤平闊个架枋放啊上，該就係阿爸神秘又生趣个工具間。

「爸！吾屋下該片愛用著老虎鉗，?屋下還有長个老虎鉗無？」?問阿爸，想講做得借一支轉去用，用好勢仔正拿轉來還阿爸，恁樣省使了錢再買一支新仔。吂知阿爸聽阿著，跈等就走去工具間尋，過無一杯茶个時間，阿爸對裡肚定定仔行出來，手項揢等一支烏金烏金个老虎鉗。這支老虎鉗看起來當火燒豬頭—熟面，親像係三十零年前?當輒拿來搞該支。啊喔！這支老傢伙仔還在喲，阿爸摎佢保養到好好，用起來還當「生活（senˊ fad，靈活）」全全毋像老古董。

就在這央時，?聽著阿爸細聲講欸幾句話，險險害?差一息目汁跌下來。佢講：「老虎鉗你拿轉去，毋使還?了。?老了……無用了，退休無做事，毋會用著佢了。?摎你兜隻隻就畜大欸，這下擔頭乜做得放下了。阿爸?係老刀嫲—無鋼（loˋ doˊ maˇ—moˇ gong，以柴刀用久變鈍借喻人老失去了銳氣）。毋過吾這傢啦伙還異好用，做得?手你做當多事情。」阿爸看等?，同老虎鉗放在吾手項。

?行兼去揇等阿爸，正注意着阿爸歸頭那毛蓬白，面皮乜皺皺了，吾心肝頭「怩惄（nid nag，短暫刺痛感）」一下想：「阿爸哪久變恁老吔。」自從?目珠毋好以後，盡久盡久無看真阿爸个樣仔，乜當久當久無揇阿爸了。回想頭擺，阿爸係又後生又砸磳个泥水師傅，現下佢變到又老又軟弱。?黏時同阿爸講：「爸，你莫濫糝講，你永久就毋會老啦，在吾心肝肚，你永久就係後生仔。你就像這支老虎鉗共樣，雖然老吔，毋過還係十分好用！你愛摎老虎鉗共下同?做伴，?手?面對這生人每一個挑戰。」

老虎鉗，毋單淨係一個整東西个工具，還係吾屋下溫暖和挼个象徵。逐擺用佢來整東西个時節，?就會感受著阿爸个愛，就像阿爸陪在吾邊脣，時時分?面對人生个力量。

華語

今年中秋節，我帶著四個小孩回老家玩，細人仔一回到阿公阿婆的屋下，每個都圍著阿公阿婆嘰嘰嘎嘎說個不停，本來靜悄悄的客廳，馬上熱鬧滾滾就像夜市一樣。站在旁邊看到這個情景，我心中的思緒跑回了從前，還小的時候，我和三個老妹還有最小的弟弟也是一樣，一天到晚經常把客廰玩到鬧棚。不過，這下五姊妹全部開枝散葉，每個有自己的事業和家庭，寬敞的老家變到冷冷清清。

話說，這次我回老家過節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要和阿爸問看看，家裡不知還有多的老虎鉗嗎？因為我新家這邊，剛好要用到老虎鉗修東西，我馬上就想到阿爸這邊一定有多的能借我。我爸以前的工作是泥水師傅，所以我家裡有很多好用的工具。我還小的時候，常常會溜到家後的巷子裡玩，那是阿爸自己用磚砌成的工具間，他把長長的木條鋸到一節節，還有每節都鋸到一樣長，後來阿爸把這些木條對稱釘到兩面牆壁上，一塊塊平坦的木板放上去，那就是阿爸神秘又有趣的工具間。

「爸！我家那邊要用到老虎鉗，我們家裡還有多的老虎鉗嗎？」我問阿爸，想說可以借一支回去用，用完了再拿回來還阿爸，這樣省得花錢再買一支新的。哪裡知道阿爸聽到，馬上就跑去工具間找，經過不到一杯茶的時間，阿爸從裡面慢慢的走出來，手上拿著等一支黑亮黑亮的老虎鉗。這支老虎鉗看起來很火燒豬頭—面熟，很像是三十多年前我經常拿來玩的那支。啊喔！這支老傢伙還在喲，阿爸把他保養到很好，用起來還很靈活，完全不像老古董。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阿爸小聲說了幾句話，讓我差一點掉下眼淚來。他說：「老虎鉗你拿回去，不必還我了。我老了……無用了，退休沒有做事，不會用到它了。我把你們都養大了，現在肩頭的擔子也可以放下了。阿爸我是『老刀嫲—無鋼（loˋ doˊ maˇ—moˇ gong，以柴刀用久變鈍借喻人老失去了銳氣）』。不過我這工具還非常好用，能夠幫助你做很多事情。」阿爸看著我，把老虎鉗放在我手上。

我走近抱著阿爸，才注意着阿爸滿頭白髮，臉皮也皺皺了，我心裡抽搐一下想：「阿爸哪時候變那麼老了。」自從我眼睛不好以後，很久很久都看不清楚阿爸的樣子，也很久很久沒有抱阿爸了。回想從前，阿爸是年輕又強壯的泥水師傅，現在他變到又老又軟弱。我馬上和阿爸講：「爸，你不要隨便說，你永遠都不會老啦，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年輕人。你就像這支老虎鉗一樣，雖然老了，不過還是十分好用！你要和老虎鉗一起陪著我，幫助我面對人生中每一個挑戰。」

老虎鉗，不只是一個修理東西的工具，還是我家溫暖和樂的象徵。每次用他來修東西的時候，我就會感受到阿爸的愛，似乎就像阿爸陪在我身邊，時常給予我面對人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