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來美

資深媒體人,曾獲客家新聞獎、兩岸新聞獎,現從事文史寫作。

從事編輯超過50載的傅銀樵,曾4度主編吳濁流創辦的《臺灣文藝》,與吳濁流、鍾肇政、李喬、黃娟、張良澤都有深交,見證近代臺灣文學發展史。李喬是他初、高中老師,相知超過一甲子,不僅幫老師編雜誌、編書,還曾幫李喬「代筆」,了解李喬之深,文壇恐無人能出其右。

傅銀樵本名傳慶和(1948年生),念頭屋初中時李喬剛從大成中學轉來任教,發現傅銀樵頗有文學天份,鼓勵他投稿自由青年;後來傅銀樵進入省立苗農,李喬也轉到苗農任教,再結師生緣。那時傅銀樵已開始寫小說,「下葬的日子」刋在台灣日報副刋。

傅銀樵應銅鑼1895文化生活館邀請,以「《台灣文藝》的貓裡文學情緣﹣吳濁流」發表演講。何來美攝

國民政府遷台初期充斥反共文學,本土作家稿子很難見刋,1957年鍾肇政、陳水泉、鍾理和……等人曾發行鋼版油印的地下刋物《文友通訊》。吳濁流1964年獨資創辦了《臺灣文藝》雜誌,讓本土作家有發表園地;1968年傅銀樵小說「可悲的約會」獲吳濁流青睞,刋在第19期,也收到吳老明信片鼓勵。

「當兵前我去拜訪吳老,他簽名送我兩本《吳濁流選集》,輔導長不知吳濁流是誰?對我有作者簽名書卻另眼相看,要我當連上文書。」因吳濁流贈書,傅銀樵當兵輕鬆,因崇拜吳老也更愛文學。

傅銀樵退伍返鄉幫王松菁編《教育雜誌》,發現苗栗還有《中原》雜誌,他自不量力向父母要筆錢,辦《春風》雜誌雙月刋,發行4期就關門,讓他深感「要害一個人就叫他去辦雜誌」。倒是李喬支持他,將長篇小說「蒼白的春天」無酬刋在《春風》。

傅銀樵在當兵前就與吳濁流結下「忘年情誼」,吳老簽名送他兩本《吳濁流選集》,一本是小說,一本是漢詩‧隨筆。傅銀樵提供
吳濁流著有《亞細亞的孤兒》、《功狗》、《波茨坦科長》、《南京雜感》、《黎明前的台灣》、《台灣連翹》、《無花果》等經典作品。傅銀樵提供

他在李喬家隔壁租屋,老師稿子經師母蕭銀嬌謄寫過,非常工整,師母還小他1歲,他常吃她煮的飯菜,「師母」卻喊不出口。李喬養盆景、蘭花,常請教他父親;養肉鴿找他一起買鴿種,養死了請他吃鴿肉;老師開作文班,也請他幫忙批改。

「吳老曾勸我不要辦雜誌,我失敗後到台北當編輯,與吳老辦公室竟在同條巷內,只隔條新生南路,鍾肇政也協助編《台灣文藝》,我常去串門子,吳老視我為孩子,告訴我不少他在西湖教書、南京當記者的趣事。」

1973年起傅銀樵先後到出版家、愛書人、財星、華一書局……等出版公司當編輯,正逢出版黃金年代,爭相出版大套書,他編輯功力強,深獲老闆重用,收入不錯﹔工作之暇仍常寫小說投稿,跟文學界亦有往來。

1976年10月吳濁流在編《台灣文藝》52期時辭世,鍾肇政找他續編,他珍惜與吳老的「忘年情誼」,將52期編成「吳濁流先生紀念專輯」。鍾肇政後接辦53至79期,發行人改為巫永福,編務仍由傅銀樵負責。80至140期,先後由陳永興、李敏勇、楊青矗、陳千武、林文欽接辦。

吳濁流的《無花果》先在《台灣文藝》連載。傅銀樵提供

141期由李喬接辦,李喬募了筆基金,辦公室設在豐原,146期移師台北,李喬再請傅銀樵主編,他請老師寫篇「卷頭語」,那年(1994)省長選舉,李喬忙著幫陳定南助選,無暇寫,他便以李喬之名寫篇「激情之後」,刋出後接到李喬電話﹕「高毛仔,寫到恁像?寫介,以後你全權負責,?不管了!」

李喬對傅銀樵充份授權,他也幫老師編《埋冤1947埋冤》、建國黨黨刋《百合台灣》,李喬擔任「台灣筆會」會長,他也搶先到內政部登記。《台灣文藝》152期轉由鄭邦鎮接辦,但傅銀樵仍主編到157期。鄭邦鎮辦到169期,170期交回台灣筆會,李喬又要他主編,他捐出幫人代筆的30萬元稿酬作復刋費,苦撐到2003年第187期始停刋。

傅銀樵說,《台灣文藝》刋過黃娟、詹冰、李魁賢、七等生、江文雙、王幼華……等數十位作家的作品,對台灣本土文學貢獻甚大;而吳濁流、鍾肇政、李喬都是師範畢業,都有反抗威權的特質。他忙著幫人作嫁,只出版《媽祖傳奇》、《邊陲文化筆記》……等6本小說、評論。

《台灣文藝》從170期到結束的187期都是傅銀樵主編,他捐出幫人撰稿的稿酬苦撐到停刋。傅銀樵提供
傅銀樵在吳濁流辭世後主編《台灣文藝》,接辦人鍾肇政寫信給傅銀樵,指示編輯方向。傅銀樵提供
傅銀樵(左)在真理大學舉行的「福爾摩沙的心窗﹣王昶雄文學會議」,與鍾肇政合影。傅銀樵提供
年輕時代的傅銀樵留著一頭長髮。傅銀樵提供
今年6月中旬傅銀樵(中)參加老師李喬的生日音樂會與李喬夫婦(前排座右一、二)、葉菊蘭(前排坐左一)等人合影。傅銀樵提供
傅銀樵念初、高中時國文都給李喬教過,圖為傅銀樵(右)念苗農時與老師合影。傅銀樵提供
李喬小說《寒夜》2001年被拍成電視劇,李喬(左)在公館北河臨時搭建的片場與學生傅銀樵合影。傅銀樵提供
旅居美國的作家黃娟3年前回國,將手稿與作品捐給客家文化發展中心典藏,傅銀樵是居間連絡的推手。傅銀樵提供
傅銀樵退休後回到頭屋鄉象山村濫坑老家,過著晴耕雨讀的田園生話。何來美攝
2021年張良澤位於真理大學的台灣文學資料館,遭校方無預警換鎖,他被拒於門外,傅銀樵特別南下聲援。傅銀樵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