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慶中／綜合報導】法國多地已陷入連日的暴動。一名非裔的17歲少年，日前在開車時違規，但拒絕警方臨檢，遭警員開槍射殺。消息傳開後全法國多地爆發大規模暴動，當局出動輕型裝甲車與超過4.5萬名警察維持秩序，截至當地時間周六(1日)上午，已有875位民眾遭到逮捕、249名警察與憲兵受傷，各地發生3880起火災，超過2千輛汽車被燒成廢鐵，還有492棟建築物受損，已釀成嚴重的財物損失，而事態仍在擴大中，還看不出停歇的跡象。
綜合《法新社》、《路透》、《France 24》等國際媒體報導，這場暴動的緣起是一起命案。當地時間上月27日，17歲非裔少年納合爾(Nahel M.)開車行經巴黎市郊的楠泰爾(Nanterre)時，因超速遭2名警察攔下要求他熄火受檢，但納合爾拒絕並加速離開，其中一名警察立即對著車內開槍，納合爾胸部中彈死亡。
This is the moment 17 year old Nahel M was shot dead at point blank range by a French policeman in the Paris suburb of Nanterre. The killing has led to three consecutive nights of rioting across France. pic.twitter.com/J5osn9CnNi
— 5Pillars (@5Pillarsuk) June 30, 2023
一名非裔少年之死
法國警方第一時間召開記者會時指出，納合爾當時在路上高速行駛，被巡邏的警車發現後鳴笛警告，但他仍多次違反交通規則，甚至危及過路人性命，被攔下時甚至企圖撞向警察，警方才開槍制止。但隨即有現場影片在社群平台曝光，片中清楚可見2名警察站在車邊盤查時，其中一人取槍指著駕駛，並大聲威嚇：「你會被子彈擊中頭部」，接著就是一聲槍響，與警方描述有出入，立刻引發熱烈討論。負責此案的檢察官普拉夏(Pascal Prache)之後對外說明，當時交警原本要求納合爾熄火，但汽車卻加速前進，其中一名交警才向納合爾胸部開槍。
北非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混血的納合爾，是家中的獨生子，由母親穆尼亞(Mounia)撫養長大，正在離住處不遠的一所大學就讀，平時參加當地足球聯盟打球，並接受電工培訓，閒暇時靠擔任披薩送貨員貼補家用。穆尼亞接受《France TV5》專訪時表示：「我不會因此責怪法國警察，我只怪一個人，就是奪走我兒子生命的人」，「這人看到一張阿拉伯面孔，一個小孩子，就想結束他的生命」。
涉嫌開槍的38歲交警已遭拘留，他的律師里恩納德(Laurent-Franck Lienard)接受《BFM TV》訪問時指出，該名警員已向死者家屬致歉，強調警員無意射殺少年，只是因為當時被碰撞導致槍口偏移，才誤射納合爾胸口釀成悲劇。但檢方認為這起案件「不符合動用武器的法律條件」，已依非預謀故意殺人罪將他起訴。
抗議星火燎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納合爾的死亡立即引發法國低收入和多種族地區民眾，對當地長期以來在執法與「種族貌相判定」(racial profiling)方面被壓抑的怒火，紛紛走上街頭抗議，並與維持秩序的警察爆發衝突。種族貌相判定是指執法機關在判斷特定犯罪或違法行為的嫌疑人身份時，將種族或族群特徵優先列入考慮範圍，進而導致判斷的偏頗與失焦形成誤判甚至冤獄等不公平結論。
納哈爾的一位家族長輩賈庫比(Mohamed Jakoubi)表示，在警察對少數族裔社區(大部分來自前法國殖民地)暴力相向後，人們深感不公平，這加深了他們的憤怒，「我們受夠了，我們也是法國人。我們反對暴力，我們不是敗類」。
楠泰爾是最早爆發騷亂的地區，民眾的火焰與漫天煙霧迅速蔓延至巴黎的其他市郊地帶、以及馬賽、里昂等大城。各地街邊的垃圾桶、汽車、市政大樓、警局等，紛紛遭到憤怒的群眾縱火與破壞，警察也被示威者以爆竹攻擊，到處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與催淚瓦斯煙霧，連待在屋內的民眾都不得安寧。
還有許多人趁亂打劫。法國第二大城馬賽，上周五(6月30日)晚上就有成群的示威者闖入一家槍支商店，偷走了多把獵槍，但並未取得彈藥。同日位於德法邊界的史特拉斯堡的蘋果商店(Apple Store)、賭場與多家超市都遭到搶劫。巴黎市中心的耐吉(NIKE)專賣店被示威民眾闖入洗劫，鄰近的一條商店街店面櫥窗全被砸毀。儘管當局動用了超過4.5萬名警察與憲兵，並使用催淚瓦斯、高壓水槍等工具來逼退抗議者，情況依然失控。
馬賽當局率先在上周五禁止民眾舉行示威活動，呼籲餐廳提前關閉戶外區域，巴黎同時開始強力驅離市中心協和廣場(Place de la Concorde)上聚集的示威群眾，巴黎與楠泰爾也宣布即起執行宵禁，暫定至周一結束。當局已在上周五下午宣布，取消全國所有大型活動，以因應持續蔓延的動亂。
馬克宏認暴力電玩與社群平台「毒害」當代年輕人
法國內政部長達爾馬寧(Gerald Darmanin)下令，要求法國各地從上周五晚間9時停止所有公共運輸(馬賽在當晚7時已停運)，並對全國消防隊員與警察喊話，希望能盡快平息夜幕降臨後爆發的動亂。當地電視台《TF1》在詢問達爾馬寧「政府是否將宣布進入緊急狀態」時，達爾馬寧說：「政府回應的態度將會非常堅定。我們不排除任何假設，今晚之後我們將看到共和國總統的決定」。
達爾馬寧同時會見了來自《臉書》母公司Meta、《推特》、《Snapchat》及《TikTok》的代表，要求各大社群平台立刻刪除、下架「敏感性的暴動畫面」，並公開煽動暴力的使用者身份。《Snapchat》隨後表示，平台對宣揚暴力的內容抱持「零容忍」的態度。
原本在比利時布魯塞爾出席歐盟峰會(European Union Summit)的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上周五提前趕回巴黎，並參加第二次召開的內閣危機會議。馬克宏透過公開聲明表示，法國的執法機構內部絕不存在系統性的種族主義。
馬克宏在上周五曾公開表示，是暴力電玩遊戲與社群平台「毒害」了當代的年輕人，才使得這麼多青少年上街示威，甚至做出縱火、砸毀商店的脫序行為。馬克宏呼籲為人父母者要看緊家中青少年、不要讓他們無厘加上街加入抗爭行列，增添更多動亂。他也呼籲各社群平台刪除與動亂相關的內容，包括銀行被洗劫、路障被拆除、汽車被縱火等，「社群平台和網路在最近幾天的事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有部份已經成為組織暴力集會的地方，導致許多年輕人與現實脫節並模仿暴力。對於他們其中的一些人來說，他們正在街上體驗讓他們陶醉的電動遊戲內容」。
聯合國人權會呼籲當局展開調查
持續中的動亂引發了全球關注，特別是法國即將在秋季舉辦世界盃橄欖球賽(Rugby World Cup)，以及明年的巴黎奧運會。目前英國與其他歐洲國家已更新對民眾的旅行建議(travel advice)，警告遊客遠離受動亂影響的地區。當地旅遊業者對動亂也表示擔憂，已有許多飯店餐廳的訂位遭到取消。
這場群眾運動讓許多人想起2013年的「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BLM，Black Lives Matter)，這是一場由非裔美國人發起、為了對抗針對黑人的暴力與「系統性歧視」的全球性維權運動。10年過去了，有關族裔的各類爭議仍普遍存在。
《UN News》報導，聯合國人權委員會(United Nations Commission on Human Rights)發言人夏姆達薩尼(Ravina Shamdasani)上周五在瑞士日內瓦表示：「我們對上周二(6月27日)一名17歲北非裔男子在法國被警察殺害一事感到擔憂。我們正在關注事件的發展，並已對這起涉嫌故意殺人的案件展開調查」。
夏姆達薩尼指出，「現在是法國必須認真面對，解決執法部門中種族主義和歧視等深層問題的時刻」，「我們也強調和平集會的重要性。我們呼籲法國當局確保警察在使用武力應對示威活動中的暴力份子時，嚴格遵守合法性、必要性、比例性、不歧視、預防性和究責制度等原則，對於任何不成比例使用武力的指控，都必須迅速立案調查」。
(稿件更新時間：7月2日21：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