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在此次「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展品中共有國內外藝術家91件作品,分佈在桃園到台中的臺三線沿線上,橫跨5縣市,共150公里的區域,可謂是台灣現有最大、也最具規模的大地藝術季。此次《客新聞》挑出必看精選,透過專訪藝術家來傳達作品理念,讓更多人瞭解環境與自然的關係。
➪西田秀己|《脆弱之椅》,裝置作品,2023,桃園龍潭三坑自然生態公園
【張凱清、何柏均/桃園報導】日本環境藝術家西田秀己(Hidemi Nishida)在「浪漫台三線藝術季」中創作《脆弱之椅》(Fragile chairs),在龍潭三坑自然生態公園製作27張漂浮在水上的椅子,隱喻著人類無法進入的領域,卻與生態中的昆蟲與動物,甚至不可見的多重宇宙產生連結。西田秀己說:「展現了被人類發達社會中,所排除掉的重要事物。或許聽不見或看不見,但實際卻存在著。」
《脆弱之椅》隱身於三坑生態湖,當地是台三線前身「樟之細路(Raknus Selu Trail)」古道的起點,盼引起觀者放下視覺,透過聆聽蟲鳴鳥叫,感受當地環境,雖然不一定能「看見或聽見」,但透過感官的放大,感受多重宇宙並存於這時空中。
生態環境中的「不可見」,復振阿伊努族與客家的文化
這般「不可見」,也回應原件曾(2017)在北海道飛生藝術祭(Tobiu Art Festival)展出時,剛好在日本原住民阿伊努族(Ainu,阿伊努語:Aynu)傳統部落旁的聖湖(Poroto Lake)。西田秀己說到:「民族裡面的傳統或信仰,他們想要努力保存下來,它不成文字、無法用科學的方式去做證明。但也不能說那是一個謊言,它確實真地存在。」
在《脆弱之椅》第一次展出前,還在聖湖進行完整的儀式,來致敬阿伊努族盡力保存他們的傳統文化與習慣,西田秀己也非常高興,這次能在三坑生態湖展出,感受到台灣客家族群和阿伊努族一樣,致力去復振自己的文化的用心。
此外,不論在北海道或桃園展出,《脆弱之椅》也皆利用水面的鏡像,更讓觀者能具體觀察到湖中的自然景觀。西田秀己向《客新聞》表示:「最好的觀看方式,是邊繞著湖,邊看作品在自然之中的起伏,而且水面的倒影與山的稜線,也在改變著與作品的關係,雖然會花點時間,但大家可享受這些變化。」
喪失支撐人類社會的椅子,人之外的觀看方式
「椅子是被拿來坐著休息,或度過一個時光的存在,象徵著非常人類中心的社會」西田秀己說。椅子成為他創作中經常出現的物件,他說:「將椅子放在水面的時,椅子就已喪失原本作為支撐人類身體與生活的本質,也就就不再屬於人類社會。」
所以他才故意在湖中放上人類本能會很想去坐的椅子,再藉由湖水所劃分出十分清楚的「境界線」,帶給觀者明知跨越水域將帶來危險,卻還是想去坐的奇妙感受。
受過建築訓練的西田秀己,擅於將他環境藝術創作核心的桌、椅物件,做精密的力學計算,他展示出一張張設計圖,讓椅子下方透過重物與漂浮物的固定,讓椅子能夠巧妙的浮在水面上,也竟然意外成為水鳥的停留處,隨著外力的介入而有不同的樣貌。
此外,為了不讓觀者對椅子有社會關係的聯想,西田秀己以「無機」的組合,來保持椅的間距,再透過椅彼此「不連結」的錯位與擺放位置,和所處的環境與非人產生連結,「當椅放置於自然環境,也改變著觀看的方式,並重新思考人與環境的關係。」西田秀己說。
以「脆弱」反思舒適生活,「好奇心」喚醒快樂創作的本能
西田秀己也和台灣大學森林學系實驗林工作坊合作,用來自南投縣水里鄉的杉木 (Cunninghamia lanceolata,又稱China-fir)來製作《脆弱之椅》的27張椅,且每張都未經塗裝與加工,更顯化椅的脆弱。
其實西田秀己的作品經常以「脆弱」命名,靈感來自法國哲學家Gaston Bachelard《空間詩學》對他的啟發。書中說到現在的人類處在一個過度發展的文明狀態,也住在舒適與堅固的房子裡,就失去原本可看見的東西。
他向《客新聞》訴說他的創作理念:「無論外面風吹雨打,其實裡面你還是可以開著冷氣、過著很舒適的生活,但在這當中會失去很多你原有的好奇心,以及困境裡去尋找快樂的本能。」
雖然製作《脆弱之椅》的過程非常危險,須屏氣凝神去注意很多東西,像是不要掉進湖裡,創作過程讓西田秀己非常緊張。但這份很刺激感,對他而言,那是一種「活著的快樂感」,因此他才想將這份感受帶給觀者。
出生於北海道的西田秀己,家鄉的環境感受不自覺影響他選擇去寒冷的所在深造,像是他在挪威莫斯攻讀碩士,就在那時(2014)Galleri F 15展出《脆弱之桌》(Fragile Table),引發人類想爬上此作設計2公尺高的桌椅去喝咖啡,即便在此作的附近能看到相同的美景。
西田秀己說到:「現在都市裡,大家已經很少須很注意安全、平衡才能安全抵達,或達成事情的經驗,除了潛意識,還必須盡可能去發揮潛能、生存本能,就在這個來去好像沒有意義的事情當中,獲得東西。」
慢行台三線,感受台灣美食的魅力
在這次來台的駐村期間,透過自行開車在臺三線上移動,西田秀己說自己愛上了苗栗縣公館鄉產的紅棗(客語:fungˇ zoˋ),還問了路邊賣紅棗的阿婆,才知道紅棗對水質與土壤的講究,雖然是非常難種的作物,但拚了命也要種來賣,不僅種給自家人吃,還發展成生意,更讓他從中體驗到客庄中強韌生命氣息。
總共來過台灣4次的西田秀己,先前(2018)分別寶藏巖台北國際藝術村與竹圍工作室駐村,那時大腸麵線震驚了他的味蕾:「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對此台灣味念念不忘的他,除了吃到大腸麵線,這回「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總策展人林怡華更帶他去吃很多客家菜,認識台灣美食。他說:「這次吃到客家的筍乾,那樣的發酵感令他懷念起日本的家常菜,太好吃了!」
協力翻譯/國際事務協調:呂孟恂(Rosa)
完整藝術品資訊:浪漫台三線藝術季官方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