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來美

資深媒體人,曾獲客家新聞獎、兩岸新聞獎,現從事文史寫作。

「一來奉勸少年哥,少年鴉片莫食有卡好,十個食來九個慘,傾家蕩產恁奔波。勸話少年哥,少年鴉片莫食有卡好,十個食,九個慘,誤了幾多青春少年哥……。」

「客家勸世歌王」蘇萬松作古已超過一甲子,但他手持小提琴,自拉自唱的「勸人莫食鴉片煙」歌聲,彷彿又在「撮把戲」的賣藥場合縈繞。日治時期,殖民政府不但未禁鴉片,還建立專賣制度,腐化社會仕紳,致民間鸞堂「降筆戒煙」信仰興起;而蘇萬松的戒毒勸世文,也句句切中吸毒要害。

勸世歌王蘇萬松手持小提琴演唱的神情。此照約攝於1935年,攝影者是東洋照相館老闆謝增生,由蘇萬松長子蘇啟信珍藏。彭文銘提供

蘇萬松(1903-1961)是日治期期行走江湖的賣藥藝人,他自創的邊唱、邊說「勸世文」唱腔,不僅每個字句都反映世態人心,打動觀眾心扉;因歌聲悅耳,唱說俱佳,常吸引大批觀眾圍觀欣賞,成為賣藥秀場的靈魂人物,而他代言的兒童蟯蟲藥都大賣,藥效反映也很好。

蘇萬松原是西湖鄉三湖村人,父親蘇發喜是武秀才,他是家中六子,公學校畢業後遷居大甲日南,因從小喜歡拉小提琴,又愛唱山歌,後走上江湖賣藝道路,主要行走台中、苗栗、新竹、桃園等縣市客家庄宮廟,很多觀眾是慕名他的歌聲而來,已故山歌歌后賴碧霞亦是他的「粉絲」。

蘇萬松手刁煙斗的紳仕造型。此照約攝於1950年,攝影者謝增生,蘇啟信珍藏。彭文銘提供

蘇萬松江湖走唱賣藥因太紅,一度還遭到日警取締,後發現他的「勸世文」歌詞,多半是勸善、勸孝、戒毒、戒賭、戒色,無損社會倫理道德,反有益社會人心,日警始批准他合法賣藥;而他賺了錢後,在苗栗街上買了店面,開間布行,也漸減少江湖走唱,只偶而上電台節目。

「一想耕田恁可憐,一年四季做無停;正月初一做到卅暗晡來算數,無藏半仙在圓身。二想耕田細思量,幾多辛苦無哪想;咬薑啜醋來過日,出門又沒一身好衣裳。……今年耕田賣牛子,?想明年耕田怕會來賣餔娘,想起耕田實在真真可憐…….。」蘇萬松的「耕作受苦歌」,訴說日治時期佃農「有做沒食」的無奈與辛酸。

蘇萬松的勸世對象包括為人父母、子女、兄弟、姊嫂、青年、地主;勸世項目有勸嫖、勸勤、勸儉、勸孝、勸毒、勸友愛、勸忠厚、勸娶妻娶德……等, 每篇歌詞都深植人心,發人深省。

苗栗美樂唱片早期給蘇萬松錄製的「大舜耕田」勸世文唱片。照片∕彭文銘提供

他的勸世文,大都以七言詩開頭,中段口語化,後段再以七言詩結束,也有七言詩開頭,後段口語化結束;但大部份都以口語化押韻表現,內容直接,淺顯易懂。如「勸化世間兄弟人,兄弟骨肉血脈親;同胞娘胎來再世,大家愛同心,打虎並捉賊,也愛親兄弟。」

蘇萬松的「勸世文」從1935年起風靡客家庄,改良鷹標、古倫美亞、黑利家與美樂唱片公司陸續請他錄製了十餘張黑膠唱片,其中彭雙琳、彭雙松兄弟開設的美樂唱片幫他錄製了「蘇萬松傑作集」、「大舜耕田」與「勸孝歌」。彭雙松之子彭文銘成立的貓貍文化工作室,前幾年再將這些唱片重新清洗錄製,讓原音重現。

包括賴碧霞在內,蘇萬松晚年有不少人向他學藝,但他的急智及唱腔,卻非一般人所能及,因此欲學其精髓並不易;近代不少山歌教唱者亦在學他的唱腔,雖各有特色,卻沒有原唱者來得原汁原味。雖然離世已超過一甲子,但「蘇萬松調」至今在山歌界仍廣為流傳。

貓貍文化工作室負責人彭文銘將蘇萬松的黑膠唱片,重新清洗錄製成蘇萬松「客家勸世文」專輯。何來美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