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台源、宋佩遙、章倩萍/台北報導】歌唱童星出身的方宥心,近年轉戰戲劇舞台,更曾在去年世界客家博覽會開幕擔綱《續茶金》舞台劇女主角。這次方宥心以大愛劇場《早點回家》入圍第59屆金鐘獎戲劇節目女主角獎,將與賈靜雯、楊貴媚、楊麗音與郭雪芙等金鐘、金馬演員一較高下。對於入圍,方宥心以客語「當暢」(海陸腔,dongˋ tiongˇ)形容他的心情。媽媽是新屋客家人的他直言,期待有一天能「把從小到大記憶中母語的溫暖日常,放在角色對話中演出。」
最近忙於國民舞台劇《人間條件一》演出的方宥心,原名方婉真,9歲以演唱同星出道,一首《為了10萬塊》一人分飾媽媽與女兒兩角,說掉淚就掉淚的演技,老成的台語唱腔,當時紅遍街頭巷尾。大學改名方宥心,玩樂團、參加《超級星光大道》拿下第四屆冠軍。
方宥心日前受訪時,剪去留了5年的長髮。他說,短髮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一開始演戲,短髮造型接到的角色都比較中性、甚至比較冷。」經紀人建議他留長頭髮,或許有機會接演更不一樣的角色;方宥心近年在戲劇舞台大放異彩,八點檔、迷你劇集、音樂劇與舞台劇,都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用溫暖形容母語 盼有機會用客語演出
演出客語戲劇對方宥心並不陌生,他接演的《在河左岸》、《落日》與《烏陰天的好日子》都是客語四縣腔,直到《續茶金》,終於有海陸腔角色。「媽媽雖然沒有明講,但我感受到,媽媽有一種女兒講了自己母語的驕傲,比演四縣腔的戲劇來的更親切。」當時,媽媽滔滔不絕的跟他如何把海陸腔說好,「怎麼把助詞、卷舌音放進去。」方宥心下決心「要讓家人都聽得懂。」
「演出當天,我媽把全家人(他媽媽有14個兄弟姊妹)都帶到陽光劇場。」方宥心坦言,自己的客語不好,但他對客家人打嘴鼓的語助詞印象深刻。方宥心用「有溫度」來形容母語,小時候聽阿姨們聊天,大部分的客語都聽得懂,「可是突然間要我講,我講不出來。」但他一直很期待,「有一可以在戲劇裡,把從小到大記憶中母語的溫暖日常,放在角色對話演出。」
《續茶金》除了必須用客語演出,方宥心說,因為是戶外音樂劇,還有都非常知名的魏如萱 、王若琳 、彭佳慧與春麵樂隊現場演唱,與一般舞台劇形式,除了要把角色詮釋好,他非常注意不能讓聽音樂與看戲「斷掉」,劇情跟音樂的銜接非常重要。
方宥心特別感謝郭哥(郭子乾)的照顧。郭子乾飾演「茶虎」吉桑,「他是一個很很會帶新人的前輩」。方宥心抓出原角色的演出精隨後,希望發展出舞台劇版本的角色,也因為戶外舞台空間非常大,「我與郭哥、導演討論完,覺得可以讓角色更俏皮。再加上這場比較偏向表演而非戲劇,我準備了一些預備台詞,隨時穿插運用。」
不怕角色天花板 大膽演出其他可能性
方宥心勇於挑戰天花板角色,連俞涵演出的《茶金》爆紅後,方宥心在《續茶金》重新詮釋連俞涵飾演的張薏心;《人間條件一》被黃韻玲訂出高標準的「阿美」,在問世的23年後由方宥心接棒。《人間條件一》的編劇、導演吳念真評價,方宥心演出了屬於自己的阿美。
方宥心這次以大愛劇場《早點回家》演出電視劇女星林嘉俐的傳記故事,入圍金鐘獎最佳女主角,這他個人第4度入圍金鐘。
「我始終覺得表演沒有一定對錯與好壞,都是選擇。」方宥心說,儘管接演已經有天花板在哪裡的角色,「我給自己的挑戰是,除了既定印象,角色還會有其他的可能性。」他自嘲可能是個性比較反骨,不會朝完全模仿的路線,而是在連俞涵、黃韻玲把角色演到穩固的基礎上,「我試著找出角色的獨特性、找出適用於方宥心演出符號。」
這次入圍的《早點回家》,方宥心說:「嘉俐姐本人很緊張,因為他是本尊,也是演員。知道詮釋者內心多少會有些自我期許,但又不可以離本尊太遠。」他瞭解製作人希望透過清新、幽默方式,讓觀眾咀嚼演藝人員幕前幕後的心路歷程。他則著重探索林嘉俐本身性格,在不過分催化角色悲情,展現表演人員幕後有許多必須自己解決的問題。
《早點回家》全劇22集是打橫拍,「同一個場景,我一天之內一下演16歲,一下演40歲。」開拍前,先拿到全劇劇本,方宥心覺得這一點非常幸運,有時間熟讀劇本、做功課,「有更多的時間應付現場的不確定狀況,把時間留給自己與對戲的夥伴、甚至導演現場微調。」
儘管希望給角色多一點不同面向或不同的可能性,但方宥心坦言還是有壓力。例如《人間條件一》早在23年前,黃韻玲就已經展現一個近乎完美的「阿美」。「至少不要差太多。」要如何靠近小玲老師的天花板?方宥心想了很多,最後他回到文本上找線索,做劇本分析。《人間條件一》講述一個台灣家庭的故事,16歲的阿美,有個愛幻想發大財的里長老爸,媽媽則是整天沉溺在電視劇中,感受不到家庭溫暖與關心。有天,死去多年的阿嬤,竟附身在阿美身上。阿嬤橫跨陰陽兩世,歷經千辛萬苦回到人間,悄悄縫補這群人愛的缺憾。
自嘲沒有羞恥心 方宥心做足演員功課
準備劇本時,方宥心第一個禮拜針對「阿美」角色做功課,熟悉阿美的思考邏輯;第二個禮拜專心研究被附身的「阿美阿嬤」,把情緒、聯繫跟動機筆記起來。方宥心笑說,他第三個禮拜嘗試讓兩個角色碰面,「直接大亂」,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展現阿美還是阿嬤。只好回過頭來看筆記,一步步重新堆疊,稍微有成果再請導演微調,慢慢建立出阿美與阿嬤在同一副身體裡,爭搶身體、吵架、鬥嘴、嬉鬧甚至談心的感覺。
方宥心舉例,劇中阿美跟爸爸互動,跟阿嬤對談,他會特別把這些場次拉出來,透過文本找線索,「才發現道阿美跟爸爸頂嘴,是因為阿美本身與爸爸有些類似;阿嬤這樣罵爸爸,是不是跟阿嬤從小帶大阿美,阿美也感染了一些阿嬤的氣息?」
「阿嬤在鬧阿美或是祖孫鬥嘴,雖然兩個角色都由我一個人演,但我希望觀眾看戲可以感受到兩個人在吵架、感受兩個人的不同視角。」設定好目標,接下來就是反覆練習,練到上場可以不用思考的自動切換狀態。同時,方宥心運用歌唱的共鳴切換,讓兩個角色有不同的聲音,「如果僅是用壓聲音演出,聲音一下子就啞掉了。」
方宥心直言以前他什麼都不懂,只會把劇本中自己的台詞畫起來背,其他都是白的,「為什麼前輩的劇本密密麻麻?」他笑說自己優點就是「臉皮很厚,沒什麼羞恥心,」只要眼前的人經驗比他豐富,「我就是厚臉皮的一直問。」如今,他會花非常多時間在演出的前置準備,甚至把台詞場景整理成Excel。
懼怕鏡頭鎂光燈 享受角色背後安全感
「歌手、電視劇、舞台劇、音樂劇都是表演,但都有個別的專業的技巧在裡面。」一開始當歌手,他就是用方宥心的角度來說音樂的故事;踏入電視劇才發現,「好像要在『本我』之外,多觀察其他角色、多做功課,」那時才意識到「啊!我腦中角色的資料故事有點少。」
演舞台劇才發現,「哇!我只有肩膀以上會表演,肩膀以下完全跟木頭一樣。」沒接受過表演訓練的方宥心,回過頭請教前輩、找老師,瞭解如何讓身體的肢體語言感受角色的情緒,「畢竟很多觀眾看不清楚舞台劇角色的臉,要透過肢體動作,讓觀眾感受演員的情緒。」後來接觸音樂劇,更發現音樂劇演員的唱歌方式與歌手不一樣。
舞台上俐落大方、形容自己不安分、臉皮很厚、沒有偶像包袱的方宥心,說自己其實「很I(Introvert,內向)、不多話,非常需要個人空間。」甚至早上起床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都不能有任何聲音打擾;他說自己很懶,所以強迫自己把時間劃成披薩,一段一段的填滿。看似與表演工作格格不入的個性,方宥心很享受表演,「舞台燈一打,看不到下面的人(指觀眾),但聽得到掌聲。」
「接觸戲劇後發現,我很喜歡躲在角色後面、有一種安全感。」他解釋,「角色並不是真的我,但是我又可以透過角色,表達跟很多我的想法,或者是跟我完全不一樣,我無法理解的反應。」方宥心說,這大概就是為什麼他參加星光大道,牙齒永遠在打架,小時候打歌受訪就講不出話。這些場景不是有鏡頭,就是有五個面無表情的評審坐在他前面,他笑說:「還以為我的勇氣在小時候用完了。」
「大家都說表演沒有天花板,永遠都有更高、看不到的視角佇立在那邊。」現年39歲的方宥心說,30年的演藝生涯,他很高興可以一直有新的視角感受,「我會望著那個天花板,一直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