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何來美,資深媒體人,曾獲客家新聞獎、兩岸新聞獎,現從事文史寫作。

「木有根,根固而枝榮;水有源,源遠而流長;人亦有根源,是我們的祖先與發源地。」客家人崇宗敬祖,非常重視族譜,但很少人去了解正確性,尤其是唐宋年間在閩粵開基的始祖,到來臺祖之間長達八、九百年,為何僅傳了20世?有些先祖是否遺漏了?令人質疑;而前幾世代祖先常出現畲名,也反映客家與畲族的關係。

上週拙作「從祖先牌位演變,看道卡斯族漢化」,引起多位讀者討論,同鄉好友薛雲峰回應,據中國學者說法,「長山祖第一世」大多從大石壁遷出後,至閩粵各地落腳成開基祖,「長山祖」之前是亂編的,偽造族譜可追到南北朝,畲瑤少數族群常附會引之。

薛雲峰並舉家族薛姓族譜﹕「一世祖伯啟公、二世祖四十四郎公、三世祖百五郎……十三世祖昌桂公……」為例,伯啟公是唐、宋時代人,在廣東鎮平開基,二至六世祖取畬名,13世祖昌桂公於清康熙42年(1703)來臺,從伯啟公到來臺祖只傳13代,怎會相隔七、八百年?

薛雲峰說,傳統的畲族譜,是依「個十百千萬念」,六代一個循環,有些會少一個千或念,五代一循環。他家族譜是嘉慶年間派人到原鄉抄的,來臺祖13世,傳到他22世,還算合理,畲名也抄對,但他質疑一世祖至來臺祖間世代的真假。

薛雲峰家族族譜從一世祖到五世祖都取畲族名,先考稱郎公,先妣稱娘,且依「個十百千萬」排序。薛雲峰提供
薛姓家族族譜一世祖在唐宋年間開基,傳到來臺祖13世昌桂公,於清康熙42年(1703)來臺,歷經宋、元、明、清四朝,怎只傳了13代?令薛雲峰質疑。薛雲峰提供

「何姓源來是廬江,元祖閩汀溯遠長,始祖大郎為一世,大埔開基念九郎。……渡臺始祖十九世,乃斌開基鶴仔崗……」,筆者看了家族來臺祖乃斌公墓園的「墓誌銘」,亦跟薛雲峰有同感,除先祖有畲名,一世祖與來臺祖間的世代,亦似乎遺漏了很多世,何時斷代了?

據《廣東大埔何氏源流考》﹕「何大郎公是何姓始祖何瑊第40世孫,生於唐昭宗景福元年(892),後梁開平4年進士,貞明7年(921)授八閩汀州寧化縣令,任滿舉家住寧化石壁,不久移居武平岩前開基,生五子一女……。」

何大郎公生於公元892年,到19世孫乃斌公於清乾隆21年(1756)來臺,相隔長達864年,怎僅繁衍20代?是否將宋、元、明時的部分先祖遺漏了?反觀來臺至今才268年,子孫已繁衍了10代以上,則有脈絡可循。

公館鶴仔崗何姓19世來臺祖乃斌公墓園的「墓誌銘」,是25世漢學家何新基所撰,詳述了祖先源流。何來美攝
何大郎公墓園是千年古墓,武平縣人民政府已列入古蹟保護。何來美攝

2001年筆者曾組尋根祭祖團由先父率領,在廣東大埔縣韓江畔找到乃斌公的「胞衣跡」(出生地),也到何大郎公墓祭拜,而史載宋代高僧定光佛到福建武平岩前獅岩設道場修行,道場還是何大郎公提供,女兒何瓊也出家,定光佛82歲圓寂後,宋真宗封道場為均慶院,成為定光佛祖廟,旁邊亦有座何仙姑亭。

「北有大槐樹,南有石壁村」,從各姓客家族譜來看,不僅閩粵開基始祖幾與石壁有關,且幾都是官宦、將相之後,像何大郎公就很顯赫,但是否都是如此?而前幾個世代出現畲名,亦反映客家究竟是漢化的畲族,還是中原南遷漢人與畲族的混血。

事實上,以畲族藍、雷、鍾、盤(彭)四大姓來說,男子命名都有排輩,如藍姓以「千、萬、大、小、百」為序,鍾姓以「大、小、百、萬、念」為序。畲民死後男稱公,女稱娘,後來也學漢族排字輩。

筆者不敢妄斷先祖是否跟畲族有關?卻出現二世祖五郎、三世祖十六郎、四世祖念九郎名字,後來才排「國爾乃若啟華廷才有美在中長發其祥」字輩;而撰「墓誌銘」的堂伯何新基是漢學家,他再排了「奇勳遠肇德振榮昌聰明睿智永慶輝光」字輩,問題是現不僅少子化,亦很少人再以字輩命名了。

據薛雲峰研究,臺灣有些族譜是偽抄,有平埔族人怕被嘲笑「蕃仔」,也隱藏身份偽編漢人族譜,還有學者幫人編造族譜,就連自家族譜他亦發覺有問題,故私下他以「大俠道卡斯」自嘲,他認為族群無所謂優劣,應揚棄漢族沙文主義。

臺灣漢化的平埔族有一世祖,畲族在唐宋年間也活躍於閩粵贛山區,因此客家閩粵開基一世祖及後裔,是否為漢化的畲族,還是畲漢混血?值得探討;而唐宋至清初長達七、八百年間,為何僅繁衍20個世代,宋、元、明三朝的先祖是否被遺漏了?同樣值得研究。

閩粵何姓開基始祖何大郎公墓園在福建武平,與二世祖五郎同葬,清乾隆年間重建,墓碑載「唐進士任寧化知縣」。何來美攝
2001年筆者組何姓尋根祭祖團到何大郎公墓園祭拜,由擔任領隊的先父何有坤(前排左四)率團員祭拜。何來美提供
2001年何姓尋根祭祖團在廣東省大埔縣大麻鎮找到19世來臺祖乃斌公的「胞衣跡」(出生地)。何來美攝
2001年何姓尋根祭組團到韓江畔九世祖竹莒公墳前,由團長何有坤(前排左二)率團員祭拜。何來美攝
「國爾乃若啟華廷才有美在中長發其祥」,客家子孫傳嗣常按字輩命名,公館何姓19世來臺祖乃斌公是「乃」字輩,筆者26世是「美」字輩。25世何新基(有字輩,未按字輩命名)在世時再創16字輩「奇勳遠肇德振榮昌聰明睿智永慶輝光」。何來美攝

何來美專欄/臺灣定光佛信仰與汀州客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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