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文煥，國中特教教師，苗栗縣客家人（四縣腔）
今晡日上課个時節，二年生个學生仔笑絲絲仔行入教室，?發覺佢手項揢等東西。故所問佢：「你做麼个恁暢，若手項揢等麼个？係毋係糖仔愛請先生食？」學生仔講：「無啦！毋係啦！這係?在草埔摘个烏色果子，?毋知厥名仔，毋過吾哥講毋會毒人。?食過了正經當好食，故所摘來請先生乜來試食看那！」啊喔！你正經係刀尖頂打觔斗——毋驚死，毋知麼個果子就拿來落嘴，?著驚摎學生仔講。
?煞煞對厥手心拈一粒來看詳細，哈哈！原來係當久無看著个烏鈕子，?同學生仔講：「這係烏鈕子，係烏鈕草个果子，頭擺莊下有當多人會摘厥葉仔來準菜食，佢乜係當好个藥草，食起來苦甘苦甘清涼又退火。毋過，這烏鈕草係生食有毒，食該下定著愛煮過正做得，毋管係用滾水?過汀兜仔麻油同豆油，抑係拿來炆排骨湯、煲豬肉粥，總下係分人難忘个味緒呢！
烏鈕子熟仔會對青轉烏，做得直接摘下來食毋會有毒，佢係頭擺細人仔盡好个零嗒。毋過還細个時節，?嗄識因為食烏鈕子分吾姆責罰，到今吾姆還係三不二時會拿這件事情來講。該年?五歲，有一擺跈阿姆轉去苗栗豬灶下該片个阿婆屋下尞，?同叔伯老弟走去阿婆屋背尾个水溝脣搞，該搭仔生有當多烏鈕草，?倆儕偷偷仔摘了烏鈕子來㘔，日頭漸漸仔轉烈，?兜當當愛轉屋，阿姆在後尾門同?攔下來。
佢問：「阿文，你有偷摘烏鈕子食無？」?看等阿姆面臭臭仔聲哨恁大，像形愛發譴樣仔，?黏時就講：「無！?正無食那！」佢喊?嘴擘開來畀看，麼人知?嘴一擘開來，阿姆就像「火燒竹筒——直爆，唉！原來係吾舌嫲頂項著有烏鈕子个色漏線了，阿姆喊?罰跪?毋肯，佢就巴掌嫲盪下過來，?子子个嘴角跈等腫到高高，兩管鼻旺仔像做大水樣仔瀉等出。阿姆著大驚煞煞舂過來扐等?捏鼻公止血，?頭那臥臥看等阿姆。佢目汁含等講：「阿文，?毋係譴你食烏鈕子，?係譴你無老實講花蓼。?毋好恁豺，路脣个烏鈕草無定著分人洩過農藥，係講毋堵好食著農藥仰結煞！」?乜目汁含等應：「好！?下二擺絕對毋會過講花蓼了。」
對該擺過後，?一直記核核阿姆个教招—做毋得講花蓼，故所?從細到大一直就係當坦白个人。見擺係講有可能會講花蓼該央時，吾腦膈肚黏時就會浮出，食烏鈕子分阿姆責罰个事。毋過，因為堵著幾擺事情過後，高不將?起勢同阿姆講花蓼了！有一擺?在外背巡迴過晝吂食飯，堵好接著阿姆个電話，佢問?食飽吂，?老實同阿姆講：「還吂，還在外背走學校。」吾姆就黏時唸唸唸唸，就係緊掛吊等?還吂食晝。又有一擺?去澎湖教學，暗晡頭接著阿姆个電話，佢問?在哪？?又老實講：「來澎湖教學，過兩日就轉去了。」吂知阿姆大聲罵：「走恁遠做麼个？坐飛機恁危險，係毋堵好跌下來仰結煞？」阿姆就恁樣心焦反躁無睡目，直直到?兩日轉台灣佢正正常。
故所，為著莫分老阿姆愁慮煩勞，?一抹煞就係摎阿姆講：「?食飽了、?在屋下無出去、?頭路當順序…」思緒回轉現實，?摎學生仔摘來个烏鈕子揤入嘴肚，定定仔噍等輕輕仔含等，該酸甘酸甘个味緒流入喉嗹頭，心肚愐：「阿姆！?有食烏鈕子，?無講花蓼！」
【註1】烏鈕子（vuˊ neuˋ ziiˋ）：就係烏鈕草個果子，華語稱為「龍葵」，原產於東亞、西亞个熱帶到溫帶地區，在台灣全島、蘭嶼、綠島、小琉球、金門、馬祖都有分布。
【註2】豬灶下：這裡指的是傳統的家畜屠宰場，。本文的地點位於苗栗市維祥裡那一帶。
華語
今天上課的時候，二年級的學生笑嘻嘻的走進教室，我發覺他手上握著東西。所以問他：「你為什麼那麼開心，你手上握著什麼？是不是糖果要請老師吃？」學生說：「沒有啦！不是啦！這是我在草埔摘的黑色果子，我不知他的名字，不過我哥說不會毒人。我吃過了真的很好吃，所以摘來請老師也來品嚐看看！」啊喔！你真的是「刀尖上翻觔斗——不怕死」，不知什麼果子就拿來入口，我驚訝的向學生說。
我趕緊從他的手心捏一粒來仔細看，哈哈！原來是很久沒看到的龍葵子，我向學生說：「這是龍葵子，是龍葵的果子，從前鄉下有很多人會摘他的葉子來當菜吃，他也是很好的藥草，吃起來苦甘苦甘清涼又退火。不過，這龍葵若生吃有毒，吃的時候一定要煮過才行，不論是用滾水汆燙過滴一點麻油和醬油，或是拿來燜排骨湯、煮豬肉粥，全都是讓人難忘的味道呢！
龍葵子成熟後會從綠轉黑，能夠直接摘下吃不會有毒，他是從前小孩子最好的零食。不過還小的時候，我卻曾經因為吃龍葵子被我媽媽處罰，至今我媽媽還是三不五時會拿這件事情來說。那年我五歲，有一次跟媽媽回苗栗市屠宰場那邊的阿婆家玩，我和堂弟跑去阿婆屋後的水溝邊玩，那一帶長著很多龍葵，我們倆偷偷摘了龍葵子來吃，太陽光漸漸的轉強，我們正要回家的時候，媽媽在後門把我攔下來。
他問：「阿文，你有偷摘龍葵子吃嗎？」我看著媽媽臉色不好聲音很大，好像是要發脾氣的樣子，我馬上就說：「沒有！我才沒有吃啦！」他叫我嘴打開來給他看，誰知我嘴一打開，媽媽就像「火燒竹筒——直爆，唉！原來是我的舌頭上面沾有龍葵子的顏色漏出馬腳了，媽媽喊我罰跪我不肯，他就一巴掌打過來，我嫩嫩的嘴角立馬腫得高高的，兩管鼻血像是發水災一樣流出來。媽媽大驚失色馬上衝過來抱著我捏鼻子止血，我仰著頭看著媽媽。他含著眼淚講：「阿文，我不是氣你吃龍葵子，我是氣你不老實說謊話。我們不要那麼貪吃，路邊的龍葵說不定被人噴撒了農藥，若是不小心吃到農藥怎麼辦才好！」我也是含著眼淚回應：「好！我下次絕對不會再說謊話了。」
在那次過後，我一直記牢牢媽媽的教誨——不可以說謊話，所以我從小到大一直就是很坦白的人。每次是說有可能會說謊那時候，我的腦海裡馬上就會浮出，吃龍葵子被媽媽責罰的事。不過，因為遇到幾次事情過後，不得已我開始和媽媽說謊了！有一次我在外面巡迴過了中午還沒用餐，恰好接到媽媽的電話，他問我吃飽了嗎，我老實和媽媽說：「還沒，還在外面跑學校。」我媽就馬上嘮嘮叨叨，就是惦記著我還沒吃午餐。又有一次我去澎湖教學，晚上接到媽媽的電話，他問我在哪？我又老實講：「來澎湖教學，過兩日就回去了。」哪知媽媽大聲罵：「跑那麼遠做什麼？坐飛機很危險，萬一不巧掉下來怎麼辦？」媽媽就這樣焦慮失眠沒睡覺，一直到我二天後回台灣他才正常。
所以，為了不讓老媽媽耽心煩惱，我一律就是和媽媽說：「我食飽了、我在家裡頭沒出去、我工作當順利…」思緒回轉現實，我把學生摘來的龍葵子塞入嘴裡，慢慢的咀爵輕輕的含著，那酸甜酸甜的味道流入喉嚨，心裡想：「媽媽！我有吃龍葵子，我沒有說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