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龍年到!《客新聞》推出過年系列專題,透過記者走訪客庄,介紹客家文化,更提供春節走春吃喝玩樂的好去處,讓大家可以龍stay(Long Stay),也可以找到美食都「食得」(siid dedˋ)。
【張凱清、洪俊傑/高雄美濃報導】台灣各地客庄經常在農曆10月過後,舉辦各種「還福(vanˇ fug )」活動,感謝神祇整年來的保佑與豐收。而在高雄美濃「瀰濃永安庄伯公福廠入年駕」百年祭典,會在美濃水橋旁搭建1間臨時祭壇「福廠(fugˋ congˋ)」。全年就只在入年駕(ngib ngianˇ ga;農曆12月25日,古時的客家人從這天開始過年)起至隔年元宵設壇20天。
在入年駕當天下午,居民會用客家八音(badˋ imˊ),沿著美濃溪去迎請鎮內永安聚落週邊的9座伯公,來到永安老街上的福廠過新年(go xinˊ ngianˇ)。這項流傳百年的文化盛宴,曾經面臨後繼無人接手的困境,以及儲藏福廠屋身與儀式神器的「伯公屋(bagˋ gungˊ vugˋ)」,就曾因地籍清查差點法拍成國有財產。
瀰濃永安庄福廠文化協會理事長劉和昌說明:「那時法院來貼封條,現在伯公屋被我討回來了!當時我邀居民來聯屬蓋章去申請福廠協會,美濃愛鄉協進會也有幫忙,大家還一起跑了很多次法院,現在終於把這項民俗登入為高雄市的文化資產。」
美濃愛鄉協進會總幹事邱靜慧指出「瀰濃永安庄伯公福廠入年駕」之所以能被登入高雄市政府文化資產的關鍵在於:「六堆地區普遍其實都有入年駕搭福廠的習俗,像是屏東縣佳冬鄉的福廠規模雖然排場很大,不過是在三山國王廟前搭福廠,並不像美濃福廠本身沒有廟身,而是臨時搭建且長達20天的祭壇。」
國家治理/民俗文化的兩難 曾碰上法拍危機的「伯公屋」
早期福廠葺頂用茅草,結構則為竹材後來才改用漂流木。據福首們口述,因為福廠木構架會和「美濃二月祭」共用,而約在30、40年前的有次二月祭,木結構被大水沖走,福廠結構才又轉變為今日鐵架及鐵皮浪板瓦的搭建形式。不論殘缺的漂流木結構、鐵材,以及儀式神器,皆被收藏在居民集資所建的伯公屋(永安路315號)裡。
根據《彙簿》記載,伯公屋一開始為李新來的「福德祠伯公會」所持有,到了在日治時期的土地資料顯示,在1906年(明治39)「福德爺會」就擁有伯公屋(1048號番地)的產權。後來因產權移轉,不小心把所有權人「李華妹」誤植「林華妹」,引發伯公屋在地籍清查時,遭到會被法拍的危機。
1997年立法院三讀通過《地籍清理條例》,其第1條指出:「為健全地籍管理,確保土地權利,促進土地利用,特制定本條例。」因此收納流動性質福廠的伯公屋,在進入當代的國家治理時,就須依據《地籍清理條例施行細則》的第3章(第19至26條)「神明會名義登記土地之清理」來登記土地,不然伯公將面臨被清理、收回國有地的危機。
所以為了延續「福德爺會」的土地權屬,就須向主管機關提出申請,並提供神明會現會員或信徒名冊、系統表及土地清冊來進行審核,就在2017年伯公屋面臨被拍賣的危機,讓流傳百年的入年駕儀式面零消失危機。
幸虧,在居民與美濃愛鄉協進會的合力下,於2018年促成了「永安庄福廠文化協會」,再依據《文化資產保存法》第 91 條第 1 項,正式將「瀰濃永安庄伯公福廠入年駕祭典」登錄高雄市政府文化局的無形文化資產,才讓這項民俗資產倖免消逝的危機。即成立宗教性質的法人,再依法進行土地更名的登記,是保留瀰濃庄百年入年駕儀式的關鍵。而且福廠前的這戶人家,還自己測量、出資做了安插福廠鐵架構的坑洞。
伯公附身竹片牌,匯聚諸神來福廠開趴
今年的入年駕(2月4日)下午,由值年爐主、八音團還有在地的鄉親組成的迎神隊伍,出發去迎請伯公,依路線順序為:開基伯公、蠻頭羅伯公、中圳糧埤伯公(美濃湖福德祠)、美濃庄頭伯公、花樹下福德祠、柚仔林福德祠、坑仔底伯公(永安福德祠)、瀰濃庄里社真官伯公,以及德勝公壇,請伯公附身在竹片上,組合成「九大伯公牌位」。
另一位入年駕的靈魂人物,瀰濃永安庄福廠文化協會理事吳森榮回憶起,以前迎神的伯公牌(bagˋ gungˊ paiˇ),都用竹頭(zugˋ teuˇ)來做竹牌(zugˋ paiˇ),帶有節節高升的吉祥之意。現在則幾乎演變為在竹片上貼紅紙,再寫上神祇名來請神,即1片竹就代表1座伯公。所以福首拔起1柱清香,和竹片一起插上神轎的香爐後,就完成了伯公拜請的儀式。就這樣一個接一個,9座伯公們隨著八音與神茶的邀請,駕到福廠入火安座。
當晚間9時一到,福廠就會擺設桌席、三界壇、拜天公,並以三獻禮夜祭「滿年福(manˊ ngianˇ fugˋ)」,感謝伯公一年來的照顧。且福廠就從入年駕這天,開放到出年假(元宵節),這段期間就會有許多返鄉遊子前來參拜。
美濃永安庄(更早期稱瀰濃庄)雖為美濃最早開發的聚落,但地方上有傳說的版本解釋著,因庄內原先未設有伯公壇,加上當時信仰中心廣善堂位在聚落之外,所以才會另外搭建福廠。直到元宵節舉辦完祭天、敬伯公的「新年福(xinˊ ngianˇ fugˋ)」,接續「登席食晝(denˊ xid siid zu,吃中午的辦桌)」後,才送9座伯公回壇,象徵繼續為新的一年打拚。
只有20天的伯公福廠 !!
台灣各地客庄經常在農曆10月過後,舉辦各種還福活動,來感謝神祇整年的保佑與豐收。僅流傳高雄美濃的「瀰濃永安庄伯公福廠入年駕/假(ngib ngianˇ…
美濃溪:流過各庄伯公的腳下
美濃雙溪發源交界杉林的南勢坑,在流過廣林、廣興後成為「美濃溪」,到了美濃鎮匯集橫溝(羌仔寮溪流經美濃湖的下游水系)、竹子門溝為「三洽水(samˊ gabˋ suiˋ)」,在日治時期這些流域經由灌溉系統整合後,分配在美濃各區,孕育出美濃平原豐饒的水田農業。
美濃溪自東門樓流向西柵門緊連著永安路(老街),因此永安庄的舊地名分為3大重心:美濃溪上游段的「上庄仔(song zongˊ eˋ)」為東門樓旁的美濃庄頭伯公守護;到了「中庄仔(zungˊ zongˊ eˋ)」花樹下至三洽水這段由花樹下福德祠、坑仔底伯公(廟宇面朝三洽水)管轄;最後三洽水到西門大橋(西柵門)則為「下庄仔(haˊ zongˊ eˋ)」的瀰濃庄里社真官伯公與德勝公壇掌管。
2015年高雄市美濃愛鄉協進會,和臺灣歷史文化及語言研究所教授李文環,共同主持高雄市政府客家委員會委託「瀰濃庄永安庄伯公祭祀空間研究調查計畫」。在他的研究中強調,「新年福」和「滿年福」並非僅是純粹春祈秋報的土地信仰,而是伯公信仰鑲嵌在漢人社會謝平安與祈福中,再藉由祭天神的儀式流程,將祭祀主體轉向福廠,正是此祭典最具地方性的所在。
行禮:不只是配樂的八音
「很多人會說八音是儀式的配樂,但並不是,八音是引領儀式的進行」創立美濃國中客家八音班的黃淑玫(橘子)老師說。她提醒八音融入著客庄大大小小的生命禮俗,不外乎就是婚喪喜慶,即「行禮(hangˇ liˊ)」的關鍵所在。特別是美濃福廠入年駕,見證老中青組織八音團,透過世代交流來傳承這項百年的文化盛宴。
美濃國中八音班平時在學校,皆看著樂譜練習,所以一開始學生們為福廠入年駕做場(zo congˇ)時,面臨著跟隨迎請伯公隊伍時無法看譜,奏樂有困難的窘境。橘子老師說起那時的青黃不接,她當時不斷拜請伯公多些包容,好讓這些學子能繼續傳承八音。
然而,在伯公的庇佑下,以及黃淑玫、謝宜文、鍾彩祥等多位老師,各司其職帶領學校、社區數八音團下,才創造美濃國中八音班、美濃社區八音班更多的協作機會。美濃國中八音班(團)的學生,就逐漸能接棒福廠入年駕的奏樂行禮,以及儀式籌備。
黃淑玫2006年創立的美濃國中八音團,迄今已走過了18個年頭。而她也從美濃國中退休。她仍持續作為學校八音班與美濃庄頭民俗活動間的橋樑,推動世代間的連結性。她更積在臉書創建群組、社團,讓許多從美濃國中八音班畢業的學長姐洄流,並與學弟妹交流、組各自的八音團。她強調八音團最珍貴資產,莫過於「組團文化」;而且今日的八音團,也發展出相互跨團的演出社群,打破既往以嗩吶手姓名命團名、做團長、固定八音團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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