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維安(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榮譽教授)

研究客家和「客家研究」的差別

長期以來,雖然已經有一些學者或學術單位,進行與客家相關的研究,但是一般來說,多數是夾雜在其他的議題之中,真正的「客家研究」,或具有客家意識、具客家族群關心的學術研究近乎闕如。這兩者有何差別?以女性主義研究為例,不論是採取哪一種研究取徑(approach),早有將女性作為分析變項的研究,但不能說這就是「女性研究」,它只是一般不帶關心的、價值中立的分析,僅多也只能說是婦女研究。長期以來,雖然已經有一些學者或學術單位,進行與客家相關的研究,但是一般來說,多數是夾雜在其他的議題之中,真正的「客家研究」,或具有客家意識、具客家族群關心的學術研究近乎闕如。這兩者有何差別?以女性主義研究為例,不論是採取哪一種研究取徑(approach),早有將女性作為分析變項的研究,但不能說這就是「女性研究」,它只是一般不帶關心的、價值中立的分析,僅多也只能說是婦女研究。相同的,論文中討論客家變項的研究,和「帶有客家關心」,甚至「帶有客家意識」的客家研究,兩者之間也有一定程度的不同。實證主義的傳統,講究研究者的價值中立、不帶情感、客觀態度、讓事實自己說話的原則,雖然學界的評論不少,但是這種天真的實證主義仍然流行於學術圈。「客家研究」固然重視經驗證據,需要「動手動腳找資料」,但是我們確知「事實不會自己說話」,客家研究的證據必需與人類社會、對客家族群的意義詮釋以及文化的理解有所關連,甚至更應該直接關連上追求公平合理的社會,破除不合理的社會結構等面向。

客家研究作為一種實踐科學

如馬克思所言,哲學底目的不在於詮釋而在於實踐,客家學的目的又何嘗不是?從認知旨趣來思索,客家學乃是一門綜合性的學問,特別是具有實踐性的色彩,要面對的對象是一個隱而不顯的、不合理結構與意識型態。客家學的關心旨趣,可和病患對醫病關係的研究,弱勢族群對強權結構的研究,以及女性主義對父權體制的研究作進一步的切磋,研究可不可以是為了自身?研究可不可以是為了改變?這樣的研究如何不涉入價值?過去,社會科學的主流傳統之一,提倡價值中立的態度,避免自身價值判斷的涉入,並運用方法論的策略來解決知識論的問題,將研究對象視如外在的「事物」。依此,一個具有客家意識、族群關心、追求合理社會的客家學,顯然是另外一個學術的典範,因為它顯然是具有目的,還有主觀目標,客家知識體系的建構本身甚至就是客家社會文化運動的一部份,是客家社會文化振興的一環。客觀研究的典範依然存在,學者仍然可以研究他者,研究者依然可以和被研究的對象保持一段距離,我們更期望設身處地的同理心能夠發揚光大,特別是希望非客家族群背景的學者來做客家研究,不過我們已經無法忽略這種面對自我,對身處其境的現象加以研究的重要性及其正當性。

置身事內的研究取徑

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一個以個人經驗、個人反思、自身經驗敘事為資料的學術分析,已悄悄地在進行。對於自身的關懷、自我的經驗、成長的感受、社會互動記憶等傳記式的回顧與自省,也已開始成為學術實作的方式。我們需要在自然科學典範、客觀解釋、價值中立之外,尋找探討「置身事內」的學術基礎。面對與自身密切關心的事務,解決「應然」的主張。客家人也好,原住民也好,個人在生命成長中的族群互動經驗,即是重要的文本。本文所要強調的是社會科學應該有一種有別於只將研究對象視為外在於研究者的客體,研究者自身每日生活其中的世界,更應鼓勵作為反思性的研究「對象」。

經驗、記憶與「置身事內」,乃至於直接介入所創造的生活世界的知識建構,具有一定程度的重要性。體驗,帶來個人對與社會世界的認識與理解,所謂的事實與現象,不可避免的和個人獨特的經驗與所處的脈絡有關。一個人對社會世界的認識,不外乎就是個人與他人,與制度相處與互動的沈澱。個人的體驗與知識建構了社會世界的知識,個人的體驗也應安置在社會世界的脈絡中來瞭解。

族群經驗是族群研究中相當重要的一部份,弱勢族群的經驗,女性的經驗,可能都需要經過鼓勵,經過他人的分享,解除心理防衛機制下才可能說出來。這些個人的經驗,體會,壓抑對於一個人一生的發展可能是相當關鍵的部分,對於認識、解析他所處的時代,也具有相當關鍵的意義。如前所述,在還沒有設立制度性的客家研究機構之前,台灣的客家研究已經開始,從民間的學者開始,這些民間的學者本身就是客家人,他們所研究的不是他者,他們研究的正好都是自身,自己的族群、自己的家族、自己的故鄉、自己的體驗,自己的祖先、自己的山歌。他們在研究自己,採用一種置身事內的研究取徑。

一門學問如果連自己的生活世界,自己的命運,自己的未來都不能研究的話,那麼它還有什麼意義?自身的命運、個人的體驗、個體的關心,如何可以做為被研究的議題?特別是被自己研究的議題?需要怎樣的方法論的道理?研究自己的經驗,如何不成為自言自語,或神秘主義?社會學者逐漸釐清社會學理論的意義「認識你自己與承認自身的辯證關係」在西方的哲學思想與社會學的思考中具有重要的地位,甚至於可以說,這正是社會學概念誕生之處。客家學的省思可從以自身經驗為主題的研究,在女性研究女性,病人研究病人的研究中得到共鳴。楊國樞關於「華人研究華人」的本土契合性,在這樣的脈絡下,使我重新體會他的意義。

延伸閱讀:

張維安,2006,〈認知旨趣、典範和研究:關於客家研究的若干思考〉,《2006年台灣社會學會年會暨國科會專題研究成果發表會》。台中:東海大學社會學系。2006.11.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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