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慶中/綜合報導】出生於北埔的臺灣攝影先驅鄧南光,是北埔新姜家族與鄧氏家族結親之後裔,他的攝影作品開啟台灣寫實主義攝影的扉頁,不管是城市、農村、慶典、人物臉譜,都有他敏銳的洞察和感性的內在。歷史小說家兼攝影愛好者朱和之,於2020年以刻畫鄧南光的故事為藍本,完成長篇小說《南光》,獲得《羅曼‧羅蘭百萬小說賞》,這本以鄧南光為故事藍本的小說,今年稍早在日本由春秋社推出日本版,日本《每日新聞》日昨以《一位經歷過台灣動盪時期攝影師的一盞燈:一本以鄧南光為原型的小說日文版出版》為題報導此事。

《每日新聞》報導《南光》日文版書評,並特別刊登鄧南光長子鄧世光手拿日文版與父親照片一起合影。翻攝《每日新聞》網站

本名鄧騰煇的鄧南光1907年出生、1971年去世,享年64歲,他是新竹北埔的客家望族,曾於一百年前赴日本東京留學、學習攝影,因為台灣在日本的南方,他希望把從日本學來的攝影技術在台灣發揚光大,所以把店舖取名「南光寫真機店」,客人稱他「南光先生」,之後鄧南光成為大師的攝影筆名。

《南光》作者朱和之,本名朱致賢,一九七五年生於臺北。著有長篇歷史小說《風神的玩笑──無鄉歌者江文也》、《逐鹿之海──一六六一臺灣之戰》、《樂土》、《鄭森》等。除了以《南光》一書榮獲羅曼‧羅蘭百萬小說賞,還曾獲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歷史小說首獎,為該獎創設六屆以來第一位首獎得主,他並曾獲臺灣歷史小說獎、金鼎獎文學圖書類優良出版品推薦,入圍第六屆聯合報文學大獎,兩度入圍臺北國際書展大獎。朱和之形容他以鄧南光為原型所書寫的長篇小說《南光》,像極了「一卷曝光不足又顯影太久的底片,但放出來的成果,卻完美呈現拍攝當下的心像。」如今,這本與日本有著深厚淵源的《南光》也在日本出版,日文版翻譯是中村加代子,春秋社今年5月在日本出版發行。

《每日新聞》報導指出,《南光》是一部以台灣攝影師鄧南光為背景的台灣小說,他用他最喜歡的德國徠卡相機(Leica Camera),持續拍攝從戰前到戰後不斷變化的台灣社會。通過這部小說,鄧南光在動蕩的台灣近現代史中的角色得到了重現。

《臉書》粉專「Joe來談日本」指出,朱和之對鄧南光產生興趣後,訪問了鄧南光長男鄧世光和北埔地區耆老,並加以想像完成了這部作品,「這一次從每日新聞介紹鄧南光的故事中,重新認識了這一位攝影的老前輩,非常有意思。鄧南光在北埔的老家改成了紀念館,很值得去看看。」

鄧南光在1924年進入東京的名教中學,隨後進入法政大學。在校期間,他加入攝影部,被徠卡公司的小型相機所吸引。當時徠卡相機價格昂貴,相當於一棟房子的價值,但鄧南光設法購買了一台二手Kodak相機,並向攝影雜誌投稿。1923年關東大地震後重建的東京,正處於「現代主義」的鼎盛時期,這種攝影風格強調即興、自由速寫、蒙太奇組合。鄧南光從拍攝了銀座和淺草等地變遷的街景,記錄了穿著西式服裝的現代女孩。

鄧南光的攝影技巧特別受到德國攝影家保羅·沃爾夫(Paul Wolf)和日本攝影家木村伊兵衛的作品和觀念影響,奉行木村伊兵衛所說的要相機成為自己身體的延伸。不過,這些新興攝影思潮與當時保守、傳統的畫意攝影形成了反動,鄧南光在日本時期的作品,也反映了這種攝影美學。

在學期間,鄧南光與潘慶妹結婚,1932年長子鄧世光在台北出生。1935年大學畢業後,鄧南光攜妻子和孩子回到台北,在台北京町開設了「南光写真機店」。鄧南光的本名是鄧騰煇,鄧世光回憶說:「當時的日本殖民地台灣位於最南端,取『南』和我的名字『光』,命名為『南光』。顧客開始稱他為『南光先生』,戰後他就以這個名字發表作品。」

儘管店鋪經營順利,但隨著1941年日美開戰,戰況惡化,軟片成為奢侈品,難以獲得,拍攝自由也受限。他登記成為「台灣總督府註冊攝影師」,並隨身攜帶許可證進行拍攝。戰爭後期,台北空襲增加,鄧南光一家在1944年疏散回北埔的老家,店鋪在1945年5月的台北大空襲中被燒毀。同年8月15日日本投降,結束了台灣的日本統治,鄧南光拍攝了空襲後的廢墟。

戰後鄧南光一家回到台北,開設了新店「南光照相機材行」。在《戒嚴令》下,言論和表現自由受到壓制,拍攝自由受到限制,最後店鋪於1960年關閉。之後他開始為駐台美國海軍機構進行拍攝工作。1963年,他成立了「台北市攝影學會」並擔任理事長,致力於攝影界的發展。這也就是當年最有名的「台灣攝影三劍客」鄧南光、張才、李鳴雕。

二戰結束不久,中國話成為台灣的官方語言,這與台語和客家話有很大不同。鄧世光透露:「大約40歲的父親學習中國話困難,所以他用日文寫的文章其實是我翻譯成中國話的,但我從未告訴任何人」。鄧南光於1971年去世,享年63歲。鄧南光去世後,世光發現了大量底片,其中包括許多未曾公開過的日本時期照片。「這些底片被整理在底片簿裡,有2000到3000張,令人驚訝。」照片記錄了台北和北埔的日常生活,包括台灣神社的祭典、婚禮、海水浴和北埔的傳統文化。戰時,則有空襲演習、出征士兵的壯行會和勞動動員等場景。

關於這些底片為何被封存,鄧世光推測:「在戒嚴令下的國民黨政權時期,公開場合使用日文是被禁止的,涉及日本時代的事物也是禁忌,所以父親可能將這些底片封存起來」。鄧世光從父親那裡學到了攝影的「基本功」,鄧南光堅持使用小型相機進行快照,他認為「拍攝時對方不意識到的相機效果最好,小型相機可以隨時從口袋拿出來拍」。鄧南光的作品,生動地捕捉了被攝對象的自然表情和情感。

台灣在1987年解除戒嚴後開始走向民主化,1990年代起,日本時期活躍的攝影師們重新受到評價,鄧南光便是其中之一。1994年,東京澀谷舉辦了鄧南光的遺作展,重現了他在東京留學期間拍攝的現代都市風貌。展覽從秘藏的底片中挑選了60張由鄧世光選出的作品。鄧南光的作品可以歸類出幾個重點:即興、自由速寫,中途曝光,潛意識意境,街頭快拍以及紀實攝影的發展,尤其是鄧南光回台之後繼續發展這些攝影技巧和美學取向,成為台灣早期紀實攝影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作品不僅反映了台灣社會的變遷,也成為台灣攝影史上的重要貢獻者。

文化部指出,位於北埔的鄧南光影像紀念館,建於1926年,座落北埔古蹟聚落、老街南端,是北埔地區第一棟RC造洋房,原為鄧氏家族故居,也被稱為「柑園」,2006年公告為新竹縣歷史建築。鄧南光本人於1945年時,曾為躲避戰事移居此處,為彼時的北埔留下許多影像紀錄,是載有攝影家創作史、地方發展、族群記憶的重要記憶空間。如今由北埔鄉公所的運營管理。

位於北埔的鄧南光影像紀念館。翻攝文化部博物之島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