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臺灣的客家文化豐富,客語有「四海大平安」五種腔調,根據調查,其中屬於「詔安」的族群,可能已經少於一萬人,會講詔安腔的客家人更是比「日本壓縮機」還稀少,不過人數雖然稀少,但詔安客文化卻是非常豐富。《客新聞》走訪雲林崙背,一窺「張廖」姓氏的客家族群「崇遠堂」秋祭,紀錄流傳百年、保存完整的祭祖儀式,更看見位於平原上「七嵌」,走出原鄉,發展出方口獅、武術、布袋戲等屬於臺灣的美麗文化,源遠流長。

【張凱清、李台源、何柏均/雲林報導】「雲林的詔安客在早期,並不承認自己是客家人,寧可說自己是『奧客』」,雲林縣崙背鄉貓兒干文史協會理事長楊永雄(70歲)談起雲林詔安客的由來。楊永雄研究近25年的雲林地區的文史資料,在2000年成立以當地平埔族地名命名的「貓兒干文史協會」,在當時客家委員會還未成立時,他就認為「詔安客」正是雲林縣崙背、二崙、西螺等3鄉鎮文化的精隨。

除了地方文史,楊永雄也投入許多心力在自己的家族史研究,甚至為了研究自家族譜,往返了中國原鄉8次,更調查出詔安客的族群特色。他為了凝聚地方認同,並在當地舉辦「?係詔安客」活動,他強調:「『?係詔安客』,不僅是拋開『奧客』的正名運動,也是詔安客藉此活動來重獲社會認同。」

母親來自西螺鎮張廖家族的楊永雄,除了積極搶救詔安客語的流逝,目前也擔任詔安客家文化館館長,致力推廣「詔安三寶」:布袋戲、武術及獅頭技藝等客家傳統民俗。

雲林縣崙背鄉貓兒干文史協會理事長/詔安客家文化館館長楊永雄。張凱清攝
坐落於雲林崙背的詔安客家文化館。李台源攝

詔安客庄:廖氏七嵌×鍾氏八大社

「早期詔安客家來開墾雲林崙背地區時,其實是屬於平埔洪雅族貓兒干社(basjekan/badsikan,古字寫為「茅干社」,今豐榮村),因此貓兒干社與詔安客關係十分密切」楊永雄說。清康熙年間,最先開墾貓兒干的泉州張士箱家族,將大有圳及把育溝水利建設好後,吸引不少詔安客前來此做佃農。在人數不斷差距過大下,洪雅族已逐漸無法與漢人競爭土地,「在日治時期當地平埔族遷到南投縣埔里附近」楊永雄認為將用貓兒干來為當地的協會命名,是回應貓兒干社是崙背最早開墾的聚落。

崙背鄉名來自過去市區位於「沙崙之背」,楊永雄進一步說明,市區南面雖名為崙前村,不過詔安客語卻唸作「崙下(lunˋ ha)」;而二崙鄉名同樣也來自沙地形,當每年冬季濁水溪床乾涸時,就會吹起沙石,在經年累月後堆積成兩座巨大的沙崙,早期習慣以當地的特殊地形、地貌來命名,就直觀將此地區命為二崙,鄉裡的惠來厝(今來惠村)就是詔安客聚落。

詔安客約佔崙背鄉40%人口,是雲林全縣唯一的客家重點發展地區,這裡的姓氏集中在李、鍾、廖等三姓。其中廖姓詔安客在清康熙年間,就沿著虎尾溪西螺、二崙、崙背等3鄉鎮開墾,並透過7條「七嵌箴規」祖訓將25處聚落組織成「七嵌(詔安腔:cidˊ kamˇ)」。

七嵌除了是崇遠堂春秋兩祭,以及西螺朝興宮(吳厝媽祖,又稱七嵌媽)的祭祀輪值區域,亦是清代頻繁的械鬥鼓舞詔安客習武,促使形成聯防的武術體系。在地方上,更是流傳著:「可以過西螺溪,不能過虎尾溪」的俗諺,顯示這些強悍的詔安客武館。

貓兒干文史協會的詔安客書藝。張凱清攝

楊永雄補充說明鍾家聚落:「鍾姓家族是最晚到雲林的詔安客,他們最後在崙背、二崙兩鄉交界的新庄落腳,又因耕種的土壤品質不佳,得和平埔族、漳、泉相互競爭資源,因此凝聚出湳底寮、八角亭、新莊、下番社、頂番社、頂街仔、下街仔、崩溝寮等八處以鍾姓為主的詔安客聚落」,即「大新莊鍾姓六股八大社。」

八大社的村民,自光緒元年(1875)起口耳相傳,在每年農曆正月初的下午從西螺迎請福興宮太平媽及新街老大媽,到「著年(詔安客語: zhooˊ neenˋ,值年)」的聚落,接著隔日初六再至其他七大社祈福繞境,祈求平安與農作豐收,等到初七再將神明送回西螺本廟,這樣百年來的民俗傳統,銘刻在兩鄉耆老的集體記憶中。而明(2024)年,就是八大社著年的第150年。

楊永雄說明,二崙鄉與西螺鎮的交界處,是原先詔安客聚集最多的地方,但後來因西螺商業開發較早,與河洛人不斷交流、接觸,所以這群詔安客的客語,早在百年前就逐漸消逝;目前台灣使用詔安客語最多的人口,就位在二崙與崙背兩鄉的交集地。

楊永雄帶領《客新聞》參觀製作獅頭的工作室。張凱清攝

楊永雄:推動詔安客家的語言與文化復振

近年楊永雄除了帶領社區,用餅乾盒做詔安客家獅頭。此外,他也在成立協會的初期,大力輔導社區居民考取客語認證。在剛開放考取詔安腔客語認證時的第1、2年,僅有20及15人報考,後來楊永雄的推動下,第3年的報考人數突破百人,居然整整突破了10倍。

楊永雄指出,詔安客先天在語言上就很弱勢,雖學校積極推動學詔安客語,已有豐碩的成果,但學童回到家裡,甚至被家長反問:「為什麼要講客語?我的母語是福佬話,為什麼小朋友回家要教我客語?」使得詔安客語的使用者集中在耆老與小孩,而青壯年世代並不認同他們的母語是客語,導致學會詔安客語的小孩,少了可再延續的空間。

在四、海、大、平、安的5個客語腔調中,也僅有詔安腔來自福建省。楊永雄也補充,詔安客在原鄉的生活中,早已與福佬人混在一起,所以不論在原鄉或移墾至台灣,自己的母語都很容易淡化掉。所幸在他與社區居民合力推動下,才讓現在崙背、二崙2鄉的客語使用稍有好轉。

從2020年開始,楊永雄更有資源去帶領社區舉辦「詔安客家文化節」。他甚至將首屆詔安客家文化節舉辦二崙鄉,打破大眾對於詔安客僅停留在崙背鄉的刻版印象。

楊永雄近年積極帶領社區製作詔安客的獅頭技藝。何柏均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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