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櫳震，竹東客家人，國立清華大學臺語所研究生、新竹市立建功高中客語文教師（海陸腔）

這下个人係講愛食茶非常方便，儘採行落一間便利商店，就做得看著冰箱肚有各種各樣个茶，綠茶、紅茶、烏龍、膨風茶，排到淰淰一排，有加糖个、無加糖个做盡有，愛食哪種自家擇。雖然係無共樣个茶，食起來確實無相同，毋過?總係試著該兜茶，少了一種味緒，絕對毋係添糖毋添糖个問題。

前一駁仔，?對竹東到峨眉尋一個朋友，雖然竹東到峨眉當近，駛車、騎車差毋多二十零分鐘會到，毋過佢摎?講，佢毋係戴峨眉街路，係石井（註1）還較上去个四面崠（註2）。佢驚?尋無路，建議?坐新竹客運，坐到「石井」車牌下車，佢會過來載?。

?本本想講，毋好恁麻煩佢䟓工走來載?，?騎奧多拜斯好，毋過佢講佢該位正經盡難尋，喊?坐車較方便。

想想乜係，自從會騎車、駛車之後，當久無坐客運車，懷念一下，看看風景也盡好，斯照佢講个做。好得有聽佢个建議，?實在無想著佢該片連Google Map都尋無資料，愛?來尋，怕係朝晨尋到斷烏乜尋路毋著。

亻恩俚當久無相見，兩儕單單打嘴鼓、譫哆，斯對當晝坐到會臨暗仔，佢正載?下去「石井」个車牌，好分?坐車轉竹東。

毋過到了車牌一看，?強強會昏忒，車仔斯正走忒一枋，下枋愛點半鐘正會來，正經河壩跑馬－－壞蹄。平常時个?這種時節會看手機仔，毋過該日?个手機仔強強愛無電咧，斯摎手機仔放落褲袋，坐在車牌脣頭凳仔頂發琢呆。

無幾久，?聽著有人遠遠喊?：「細阿哥仔，你敢係等車？這下還無車哦，愛來食杯茶無？」?試著當疑狐，看上看下，仰單單聽著聲定定，無看著人？原來係轉角个地方有一隻涼亭，該片坐等五儕老阿伯，在該泡茶坐尞、打嘴鼓。

佢兜知?一儕在車牌坐等，一定係等客運，毋過還有當久車仔正會來，斯擛手喊?過去共下坐，食杯茶來，正毋會嘴渴。

佢兜恁熱情，係講?拒絕佢兜，顛倒係?失禮，故所?斯行過去，摎該兜阿伯共下食茶看風景。

佢兜摎?講，佢兜以前後生時節斯開始在峨眉種茶，雖然這下老了，毋過佢兜還係逐日擐等䉂公去茶園摘茶、唱山歌準運動，到臨暗仔，佢兜斯會來到這涼亭，共下泡茶坐尞，等到屋下差毋多愛食夜个時節正會轉去。

佢兜摘茶、做茶一生人，對茶十分瞭解，緊泡緊摎?紹介，這膨風茶愛仰般種、仰般摘、仰般炒，最尾愛仰般泡，正會好啉，毋會澀澀，落嘴毋得。聽講其中一位阿伯个茶，還係連等幾下（註3）年得獎个冠軍茶！

亻恩俚一片泡茶，一片談天，雖然年紀差當多，毋過?兜天南地北，麼个都分享，也順續欣賞對面山頂正開無幾久个油桐花，桐花个白，摎青色个山戴了一頂白雪雪个帽仔，青山看起來還較靚。有好人，有好茶，有好風景，有講有笑，恁仰个風景，實在還靚，係講時間永久停留在這量時，一定當幸福。

一坐斯係點半鐘，該兜阿伯摎?講?个車仔愛來咧，佢兜乜愛轉屋食夜咧，希望有閒時節，再過來分佢兜請。?摎佢兜承蒙，毋過乜無麼个好分佢兜，單單?朋友分?个梅仔鹹酸甜做得摎該兜阿伯分享，該兜阿伯意思意思拈幾隻，斯轉屋咧。

無幾久，?乜坐著轉竹東个車，在車頂?回想頭先个茶實在好啉，可能「冠軍茶」係原因之一，毋過?想，最關鍵个應該係該杯茶有難得个人情味，這種人情味，在外背愛買乜買毋著。

所以，?講?食个係「人情味个茶」，便利商店肚賣个茶乜毋係毋好，就係少了這種難得个人情味。

（註1） 石井，地名，位於峨眉鄉。
（註2） 四面崠，地名，位於峨眉鄉，接近寶山、峨嵋鄉界。華語寫作「四面凸」。
（註3） 幾下：應兩字合音讀作「gia+」，不宜拆作「giˊ haˊ」讀。

華語

現在的人如果要喝茶相當方便，隨意走進一間便利商店，就可以看到冷藏櫃中有五花八門的茶，綠茶、紅茶、烏龍茶、東方美人茶，排得目不暇給，有糖、無糖也應有盡有，喜歡哪種任君挑選。雖然是不一樣的茶，喝起來味道也的確有異，但是我總是覺得這些茶，少了一種味道，這絕對不是加不加糖的問題。

前一陣子，我從竹東到峨眉找一位朋友，雖然竹東到峨眉很近，開車、騎車差不多二十餘分鐘就到，但是他跟我說，他不是住在峨眉的鬧區，是石井再往上走的四面凸。他怕我迷路，建議我坐新竹客運，坐到「石井」這一站下車，他會過來載我。

我本來心想，不要這麼麻煩他專程跑來載我，我騎機車就好，但是他說他那邊真的很難找，叫我坐車比較方便。

想想也是，自從我會騎車、開車以後，很少坐客運，懷念一下，看看風景也很好，就照他說的做。幸好有聽他的建議，我實在難以想像他那邊連Google Map都沒有資料，如果要我自己找路，恐怕從早找到晚都找不到。

我們很久沒有見面，兩人單純談天、閒聊，就從中午坐到傍晚，他才把我載回「石井」站牌處，讓我坐車回竹東。

不過到了站牌一看，我險些暈過去，客運剛剛才走掉一班，下一班車要一小時半後才會來，真是糟糕異常。平常的我在這種時候會開始滑手機，不過那天我的手機快要沒電了，就把手機放進口袋，坐在站牌旁的矮凳子上發呆。

沒過多久，我聽到有人遠遠的叫我：「小少年，你在等車嗎？現在還沒有車喔，要不要來喝杯茶？」我頓感疑惑，看來看去，怎麼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原來是轉角的地方有一個涼亭，那處坐著五位老伯伯，正在泡茶聊天。

他們知道我一個人在站牌旁坐著，一定是等客運，不過還有很久車才會來，就招呼我過去一起坐下，喝杯茶，解解渴。

他們好熱情，如果我拒絕他們，反而顯得我很失禮，所以我走過去，跟那些老伯伯一起喝茶看風景。

他們跟我說，他們以前年輕時就開始在峨眉種茶，雖然現在老了，不過他們還是每天提著竹茶籃（䉂公：採茶時繫於腰間，用以裝茶葉的竹器，華語無對應詞彙，暫譯竹茶籃）去茶園採茶、唱山歌，當作運動，到傍晚，他們就會來到這個涼亭，一起泡茶談天，等到家裡差不多要吃晚餐時才會回去。

他們一輩子摘茶、做茶，對茶瞭如指掌，一邊泡一邊跟我介紹，這東方美人茶要怎樣種、怎樣採、怎樣炒，最後要怎樣泡，才會好喝，不會苦澀、難以下嚥。聽說其中一位老伯伯的茶，還是連續好幾年得獎的冠軍茶！

我們一邊泡茶、一邊談天，雖說年紀差距大，但是我們聊天的內容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也順便欣賞對面山上剛開沒多久的油桐花，桐花的白，幫青色的山戴了一頂雪白的帽子，青山看來更加嫵媚。有好人，有好茶，有好光景，有說有笑，這樣的風景，實在美麗，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此刻，一定很幸福。

一坐就是一小時半，那些老伯伯跟我說我的車差不多要來了，他們也要回家吃晚餐了，希望有空的時候，再讓他們請喝茶。我對他們道謝，雖然沒什麼好給他們的，只有剛剛我朋友給我的梅子蜜餞跟老伯伯們分享，老伯伯們只是意思的撿了幾個吃，就各自回家了。

沒多久，我坐上回竹東的客運，車上的我回憶起剛剛喝的茶實在很好喝，可能「冠軍茶」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是我想，最關鍵的應該是那杯茶有難得的人情味，這種人情味，是市面上買不到的。

所以，我說我喝的茶是「人情味的茶」，便利商店裡賣的茶也不是不好，但就是少了這種難得的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