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秀琴
曾任出版社總編輯,現為作家暨譯者,著有《植有武威山茶的小屋》等書籍、翻譯《跟莎士比亞學創作》等。目前住在離台北城約一個小時的小鎮,持續從事文字工作。希望以每年一部作品的速度,完成小說、報導,劇本,翻譯作品。
在臺灣生活對有選擇困難症的人頗是痛苦,可以從早餐店的臺、中、西式餐點搭配飲料的五十種搭配到飲料店的上百種多重口味讓你煩惱,尤其是冰品店,吃冰就算在最傳統的剉冰店,透明玻璃櫃裡都有三十種口味讓人隨便配個性化四果冰,糖水分一般糖水與薑糖水,加不加煉乳或養樂多布丁隨你心意,每次看到綠豆選項都很為難,這麼普通的口味到底誰會選?
直到有一天在新營大太陽的照射下,果斷地選了綠豆冰沙,並且四種口味都留給了綠豆,這是稍有食療常識的人都知道的方法,急需祛毒降火時,綠豆是最佳的選擇。事實上,對客家人來說綠豆不是選項是基本配備,頭份旭光冰店的四果冰是綠豆加四果或紅豆加四果,而我一直以為冰棒就是指裡面有綠豆做成的冰;用長十公分上下、寬四公分左右的冷凍袋,綠豆湯煮好放涼裝進去做冰,大人沒煮綠豆湯時就自己裝白開水加糖做清冰。
清冰是日治時期引進製冰和刨冰機開始有的食物,自此就有了「第一賣冰,第二做醫生」的諺語,現在的臺灣人一年到頭都可以吃冰,不若從前,吃冰是一種儀式,是暑假作業每天要寫的重點——下午去冰店。
幾乎每家冰店都有自己的招牌四果冰,四樣選好,盤子拿到剉冰機下,手一按冰片落下,舀兩湯匙糖水,直到晚餐前都透心涼。所來之處的習慣與在地風土造就各自的配方,無論何地,必定有綠豆、薏仁與果乾蜜餞。口袋緊時買支冰棒邊走邊舔,有錢時坐下來可以挑四種、六種、八種口味或更多,一定有的口味是綠豆與芋頭,這是早期漳州移民把祛濕熱的四果湯變成的四果冰,客走他鄉帶著飲食習慣走,從甜湯變成符合熱帶島嶼解暑的冰品。
再後來的年輕人,到了上個世紀八〇年代,因掃黑去不了Pub而茶館是老人去的地方,乾脆將路邊紅茶攤改了改,把賣愛國獎券的三角窗變成泡沫紅茶店,此時吃的是冰沙與冰塊,應運而生的熱潮成為年氣盛的紛爭場所,只好再把高腳椅改回四方桌,於是有了「休閒小站」裡上百種隨你搭配的點心、飲料與冰沙。
吃冰當然不能忘記每天下午等著的叭噗聲,這是臺灣人獨有的臺式冰淇淋,用樹薯粉取代牛奶,叭噗和最早的三色冰淇淋,我們從這裡開始迷上了雪糕、哈根達斯(Häagen-Dazs),武漢肺炎大流行以來,最時尚的是買一支送我們疫苗的立陶宛酒香冰淇淋。
風雲流轉帶來各種冰品,從來流行文化就是嗅覺最靈敏的一群人帶動的風潮,從吃清冰和三色冰淇淋開始,四果冰、綠豆冰沙到珍珠奶茶,而以為吃冰就是吃冰淇淋,不知道剉冰為何物的的二十一世紀兒童,隨時都能去便利商店的冰櫃拿一支冰棒,吃冰日常。